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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容易把人抛(69)+番外

作者: 浅晗兮袭 阅读记录

居士一身青衣,低垂眼眸,轻轻道,“既被红尘染了不再干净,便要把自己浸在淤泥中。”

他安静站在一边,他不太懂。

居士眼里有了点点锋芒,照得他心有瞬间的阴影。

“为何逃。又能往何处避。”他不太懂。

居士一身青衣如数点青峰过,她的眼神是落日荷花般的柔和,她的声音低沉如山间的风吹过舒展灌木,“若不见色,又怎能入目皆空?”

他似懂非懂。

再后来他便走得远了。一直向东,见着海。那一刻海浪涌来漫天覆地,深觉自己渺小。躺在海水中,泥沙覆盖过面孔,他把自己浸入淤泥中——那一瞬间觉得自己身心都变得干净过。他便自以为懂了居士的话语。海天合一时,有曾想过那悲悯天人的神像,青衣的居士,握着自己手拽着不松的丞相,还有一双静静望过来的眸,曾经炙热燃烧又冷水般冰冷,贵气又柔和的眼。——这是谁呢。

再后来惊闻左丞相病重,赶回去,结果在父亲床前,看见一双灰死的眼大滴大滴的泪,贵为丞相的父亲还是死死拽着自己的手,他被那力气弄疼,不由得低下头,低低唤了声,“父亲,孩儿回来了。”

回来了。左丞相深凹下的眼无神,却滚出许多泪来,一瞬间心疼难忍,他说,他一生对不起许多人,最对不起的却是他,儿啊你可怨。他说左丞相府注定要散,他能违抗天地夫道,却违抗不了天意,违不了君命。他说我的儿啊,天意难违,天要我死我不得不死,可我的儿,你该怎么办。

大滴大滴的泪。父亲深凹的眼,蜡黄的脸,瘦骨嶙峋的身子。

他怎么办?

他会唱戏。会诵经。他会说书。会写经。会走嶙峋的路,过没有桥的水。

他可以添香扫案,焚香祝祷,祈福诵经。

父亲躺在那,再无先时那般的顶天立地,敢冒天下之不可违的勇气。他本是个奇男子。最后却沦落到这个地步。他死死拽着自己的手,难受得自己心疼,父亲死死拽着,一字一顿,我要你去端木王府,改名换姓,求得一命。他死了也能闭上眼。

他会唱戏。会诵经。他会说书。会写经。会走嶙峋的路,过没有桥的水。

他可以添香扫案,焚香祝祷,祈福诵经。

可若要他停下脚步。收回展翅的双翼。看遍的眼。那也是行的

自己点头。自己答应。左丞相深深一呼,满意的笑,却还未等及那笑意染上眉梢,便没了气息。

手被拽着。慢慢松掉。

眼缓缓闭上。

身子缓缓冷掉。

便那双静静望过来的眸,一双曾经炙热燃烧又冷水般冰冷,贵气又柔和的眼。——他明白,在海边想起的眸子便是她

她来了。牵过他的手。进了她的府。成了她的人。

他便成了没有名姓的浅苔。住在端木王府,身边没有人。没人敢靠近他,因为王爷的吩咐,他也乐得自在。闲暇时观星,测月。诵经,唱戏。凿石头,心欢喜乐之。

左丞相去了。左丞相府散了。女帝下下皇命,遣散左丞相府众人。男子入官妓,女子入奴籍。却没人想着他。

他一个人唱戏。诵经。说书。礼佛。

生命平安喜乐。

生命常常。可他在神山长大,一天过了,看着山顶雪,仿佛一夜间便成长,长大,一夜便苍老。

他在父亲前哭泣。

在海涛汹涌前许下愿望。

他喜乐得太平常,早觉察不出任何痛意。

为何看见她那般平淡的望向自己时,心里会有一瞬间的空茫。心里会有一丝痛意。却是为何?

他坐在床边,心里微疼,却不知是为何而痛,为何而伤。

等日光斜斜,他却突兀一笑。

南湘惊诧的发现,他笑了。他居然笑了。

笑了。浅苔一双眼是死寂的湖。却带上淡淡红尘。

他忍不住,便笑了。一瞬间,便碎了月。便落了花。

第47章 生命多桀骜,斯人独徘徊(番外)

(一)

东方亮,神子降。

海有蛟龙出。逆鳞倒翅,偏落雨是其泪。

若神子降世,举世相迎。

白发女子长身立山巅,倦眼望去,举目尽是千堆雪,万里山峰尽带白衣净。神山之上,她一身青衣长袍,周身云流云缓,衣衫不曾卷动,静得好似身边停云。

手指轻点,嘴中默算:东方亮,神子降。既是蛟龙出世,必定出身显贵。既言一身逆鳞,却又落雨为泪,必定红尘受苦,满心无奈。

天上仙童,地上谁家儿郎?

恰是同日,圣音今城左丞相府诞下麒子,出生时满室彩光浮动,白鹿自来,百鸟齐鸣,众人皆称奇,左丞相幸至之际,遂取名,宵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