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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容易把人抛(191)+番外

作者: 浅晗兮袭 阅读记录

别人一旁替她庆幸惋惜,她徐思远自己倒无甚感触似地,平静的领了旨,回去就打点行装收拾行囊。

行李不多,不过几件衣裳小物随意叠着。

她倒是非常仔细的将一柄折断的箭矢用几层细绒布裹着,沉默了半晌,方才将之藏在衣服之中。

徐思远在床边瞭望天气如何,窗外无风无雨,心间却风声雨急。——但见天界之下人烟密密,而广阔苍穹却是好一幅天长碧水阔,高远疏旷。

她就要走了。她终于是要走了。

过往似累赘不堪重负,一时想来竟不知啥滋味,她不自觉的抿住嘴,舌尖稍试便皱了眉。

口中竟是苦的。

徐思远一一谢绝同袍友人送别的席宴,又退了居住的客栈。她合上门走到台阶口时,忍不住还是返身回顾了一眼。

楼洞口黑沉沉,两排木门一一陈列开来,视线跟随着,一直到走廊尽头。

回首并非流连,不是犹豫。

就是这家客栈里,她度过了从春初到秋末的短短几个月。

不过开了一季的花,她却仿佛度过了五十年。其间所有的复杂纠缠,让她欲辨,却已忘言。

她与她的师叔师姊妹们在这里歇脚,暂当栖居之处。

与师叔争论,与师姊妹们说古论今不知忧愁。师姊妹们即便心中有隐秘潜伏不免沉重,可少年心性之下,还是可以带着酒壶上房揭瓦,混沌胡闹。

躺在屋顶之上,可观月,可相谈,可邀剑而舞。

天真而狂妄,自以为拥有无尽的年轻豪气,所以无所畏惧。死亡又哪里让她们惧怕?

同是在这个客栈里,她与新认识的朋友结交,曾与那憨园争执纠缠,也曾在这与那不请自来的贾忘机会面。

可现在——

徐思远返过身子回顾眼前楼梯,地板,合紧的门户间沉寂的阴影。

——可现在,她独自站立在楼梯之前,茕茕独立。

和她一起赴今城的师叔在城门开后首日便已先行乘船回锦官城。一同考取武举却没入选的其他师姊妹也同师叔一起回去了。

师姊刘臾已在宫门口前死去。

那憨园已与她冰释前嫌,原来那贾忘机竟是她钦慕已久的端木王女。可即便如此又有何意义?

来的时候,簇簇拥拥,何等热闹。走的时候,形单影只,何等落寞。

徐思远停驻半晌,不见有何动静。

掌柜不知她此时的沉默究竟是如何意思,心下不解,嗫嚅问道,“探花娘,您还有何吩咐?”

徐思远方才恍然回神,微微一笑,“没有了。这段时间麻烦你了,多谢。”徐思远从荷包中掏出银叶子,客气的递了过去,作为临别的酬谢。

客栈老板诚惶诚恐的接了,喜笑颜开,“探花娘客气,等探花娘回今城做大官的时候,请一定要再来小店光顾啊。”

徐思远一笑,权当应付。

等她再来今城?

免了吧。

*** *** ***

她独自行过市集。师姊妹们几人也曾陶醉于今城的富庶繁华,在这里互相品鉴挑拣饰物,人人喜笑颜开。

她独自行过人潮依旧拥挤的女娲庙。她与师姊妹们也曾在这里流连忘返,惊叹庙宇神圣,女娲神迹,非同寻常。

她独自行过秦淮角落。歌女声声牵动心肠伎子曲曲感人肺腑,红粉佳人三千繁华场,而今与她相伴而过的友人又在何方。

她站在寒江码头上,等待离今城的船只,闲暇之下,抬头远望,入眼的是透体洁白,令人自惭形秽不敢逼视的皇城宫殿。何等清透神圣,何等冰清玉洁,又何等的阴冷残酷,寡情少恩。

徐思远冷冷别过头去,不回头的往码头走去,在身后纷沓脚步声里,依稀捕捉到一声熟悉的叫声:

——“徐姊台。”

她只觉耳边似有幻听不真实,所以并没注意。

那声音更是急急唤道,“徐姊台!”

言语清晰,正是唤着自己。

徐思远转过身来,神色平和的端木王女正朝她疾步走来。王女因为赶急从而微微涨红了脸,疾步走近,少顿,方才展颜微笑,“徐姊台,我特来送行来了。”

*** *** ***

周围熙熙攘攘,码头更是游人如织,来往货物簇拥,并非寒暄送别的好地方。

端木王女竟亲自送行,完全出乎徐思远意料之外,“竟劳烦……您亲自来,徐思远实在担当不起。”

虽然欢喜,徐思远惊喜之下又忙推拒。

南湘摆摆手,亦是她不要如此客套见外,“徐姊台,你惊艳校场,本以为可以同朝为官,结果你却选择了离开此地。”

徐思远垂下拱手为礼的手,不欲多做解释,只简单作答道,“上命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