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后和对家结婚了(95)
永远无法摆脱那一汪沉甸甸的回忆。
但是施岩出现了。
像是滚烫岩浆,将那些水汽蒸腾殆尽。
只要有施岩在,那些记忆还没来及浮出脑海深处,就已经荡然无存。
相较于施岩,自己就显得有些一无所有了。
他没有施岩所拥有的的金钱,也没有施岩所拥有的的社会地位,更没有施岩身上那些在他看来闪着光的温度。
连名字,他都不如施岩的好听。
施岩是坚定勇敢的岩石,而他,是被碾碎的齑粉,一粒尘埃。
能被这样的施岩爱着,柳易尘觉得自己至少应该做到一些什么,比如坦诚。
“咚。”
在竹筒里的水第三次装满后,柳易尘再次开口了。
“我不知道袁先生是从哪里知道了我的过去,又为什么觉得我不敢说。”
袁安瑞倒也没有隐瞒什么,十分直接地回答了他:“之前和卓导喝酒,他喝醉以后说柳易尘这孩子小时候吃够了苦,后来我找关系查了点档案。”
“这样啊,那看来你知道的是不少。”
柳易尘的声音格外平静,甚至有些像是拉家常。
这些年,柳易尘很少遇到清楚自己过往的人,除了当年捡到他、给他一个机会,亲手把他拉出泥潭的卓扬,袁安瑞竟然成了难得的一个。
施岩听着两个人的对话,有些不好的预感,但柳易尘根本没给他插话的机会。
“我和你说过,我是被领养的。”
柳易尘开场白平平无奇,施岩却陷入了惶恐。
他一直清楚,柳易尘不是这么敢于面对过去的人。
柳易尘是为了自己。
但其实他并不需要柳易尘这么做。
“我的养父是一个很好的人,他叫柳景山,六岁那年,他领养了我。”
柳易尘说得很慢,完全没有意识到施岩究竟是什么时候把袁安瑞请走了,又是什么时候把自己抱进了怀里。
六岁之前,柳易尘一直以为自己是没有未来的。
相比于会说话、活泼开朗的小孩,柳易尘在福利院里并不讨喜。
更重要的是,听说,他是“小三生的孩子”。
没有人想要这样的孩子,尤其是一个六岁的、已经不会天然亲近他人的孩子。
于是直到六岁,柳景山带走了他。
六岁到十二岁,是柳易尘最快乐的六年,柳景山教会了他如何与自然相处,也教会了他如何与自己相处。
柳易尘的养母周慧不识字,木讷寡言,和柳易尘并不算多有共同话题,但也给了柳易尘足够的爱。
直到十二岁,柳景山患癌离世。
治病三年,家里也早已家徒四壁。
为了让柳易尘能够继续读书,周慧改嫁给了县城里的一个中学老师。
那个人叫任正,是柳易尘的继父。
任正在县城当语文老师,有过一个妻子和一个女儿,但在女儿十岁时便和妻子离婚了,孩子也给了妻子。
周慧不识字,相亲遇到任正后觉得是自己占了便宜,柳易尘的中学又快要开学了,便很快就和任正结了婚。
任正起初对柳易尘是极好的。
他会扶着柳易尘的手教他写毛笔字,也会特意将柳易尘调到自己班级。
任正是年级主任,有自己的办公室,午休的时候会招呼柳易尘去自己的办公室午休。
他想,失去过的东西又回来了。
被亲生父亲抛弃过,又被养父抛下了,现在却又有了另一个爸爸,真好。
事情很快就发生了变化。
甚至没等柳易尘读完第一个学期。
那个冬天的午后,柳易尘在任正的办公室里午睡。
暖气很足,他只穿了一件校服外套。
朦朦胧胧的时候,有手钻进了衣服里。
柳易尘的认知里,任正是个严肃、认真的老师,也是个稳重的父亲。
虽然觉得奇怪,但任正解释说,是看柳易尘的衣服卷起来了,怕他着凉,替他拉一下。
于是柳易尘也就忘了这件事。
但很快,任正的动作就从试探变得更进一步。
小县城的中学,没有性教育课。
就算有,也不会有人向十二岁的少年说明“五十多岁的继父将手放进他的衣服里”这件事意味着什么。
再后来的事,柳易尘就越发记忆模糊了。
出于自我保护,大脑屏蔽了太多的部分,但仅仅是残留的零星片段,也足以让柳易尘在回忆的时候战栗。
柳易尘发现不对是第二年的春天。
那年,县城里有个女孩自杀了。
和他一样的遭遇。
柳易尘终于明白了,不是每个人的父亲都会用这种方式表达亲切。
他也从来都不喜欢任正那么对自己。
于是,他向任正表达了自己的抗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