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马灯(4)

从机器前下来，顾南长舒一口气，问道:“医生，结果什么时候可以出来？”

王妍侧过头看他，微微笑道:“顾先生不用紧张，结果一会儿就可以出来，稍后我会送到蒋医生办公室。”

蒋沐道了声谢，带着顾南离开了ct室，边走边说:“如果要检测胃癌，除了ct还需要做胃镜取活检做病理检查，我先带你去抽个血，胃镜需要8小时空腹，我们最后做。最后吃东西是在几点？”

顾南对这些流程很是熟悉，“早上喝了袋牛奶，没有吃别的东西。”

一系列的检查做下来等到出结果已经几个小时以后了，顾南坐在凳子上，面前摆着一杯温水，蒋沐在对面看着检查单，顾南绞着手指，忐忑不安的等待最后的判决。

蒋沐修长的手指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琉璃色眼眸显得有些深不见底，“你的身体没有太大问题，只是有轻微的胃炎，平常饮食要注意，不要吃过于刺激性的食物，一会儿我给你开一点药，可以配合调理。”

顾南心里的大石头终于放了下来，唇角不可抑制的勾了起来，漏出来两个小梨涡，“谢谢蒋医生。”

蒋沐看着顾南走出诊室，低下头看着手中的检验单，微微一笑，将它放进了自己的抽屉里。

顾南脚步轻快，出了医院，虽然手中还是拎着药，心境却不一样了。他拿出手机，看着这几天看了几百次的头像，停在路边，手指敲打着屏幕。按出几个字，又删除，反反复复几次之后，终于确定了信息。

AC:学长，明天有时间吗？

信息显示发送成功，顾南眯了眯眼睛，眼角眉梢都透露着开心，手机嗡嗡的震动，顾南按耐着心跳，打开手机。

程:明天下午有时间，怎么了？

AC:那明天晚上请学长吃个饭可以吗？

顾南等了一会儿，没有信息再发过来，嘴角的笑容渐渐淡了下来，像个被主人抛弃的小动物，蔫蔫的，有气无力的往前走。

肚子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一天没有吃什么东西，又做胃镜检查折腾了一下午，顾南的肚子终于开始了抗议，顾南不敢再忽略自己的胃，抬手打了个车，打算去找个粥店安慰一下自己的胃。

嗡…

手机的震动声让顾南眼睛一亮，赶忙把锁解开。

程:好，你伤口恢复了吗？地点发到我手机上就可以了。

AC:伤口已经好了，谢谢学长关心。那我一会儿把地址发给你。开心.jpg

程:好。

顾南一秒复活，对着手机嘿嘿嘿嘿的傻笑，司机频频看向后视镜，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只是车速又快了几分。顾南完全不在意司机诡异的视线，拿出手机就开始找起了学校附近评分高的餐厅。

晚上，顾南回到宿舍的时候，舍友正在打游戏，听见声音背对着他打了个招呼。顾南把千挑万选的餐厅地址定位给程轩发了过去，程轩回复了个ok的手势。

顾南总是忍不住想笑，想起程轩来就开心，感觉自己的世界里充满了阳光。“顾南！顾南！”“啊…啊？”

赵明看着他，一脸诧异，“你站那半天傻笑什么呢？”

顾南回过神，挠了挠头，脸上有点红，“没什么，没什么，突然想起来点事儿。”

赵明耸了耸肩，转过头继续打自己的游戏。键盘击打声噼里啪啦的响，楼道外有朦胧的喧嚣声，顾南笑了笑，别来无恙，这许久不见的人间烟火气。

第二日清早，顾南先回了趟家，难得的，顾正还在家里没有去公司。见他回来，顾正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坐。”

顾南走过去坐下，这个时候的顾正还是气宇轩昂的，虽是人到中年，却没有两年后他确诊时肉眼可见的疲惫与衰老。

顾南眼眶有点热，“爸，我回来了。”

顾正嗯了一声，问道:“来的时候吃饭了吗？”

顾南一愣，摇摇头。顾正皱皱眉头，“一会儿让徐姨给你做点粥，都去医院了，自己还不注意点。”

“爸，你怎么…”顾南感觉很震惊，他昨天刚刚去了医院，今天自家爸爸就知道了，顾正见他的样子，将手里的报纸放在桌子上，“要不是蒋沐那小子告诉我，我现在还被你蒙在鼓里呢，自己去医院里检查是不是得了胃癌？你告诉我，你脑子里在想什么？什么时候开始不舒服的，难受到怀疑自己得了癌症！不知道跟家里说一声？！这次检查万一真检查出来个好歹，你让我跟你妈怎么办！”

顾南张了张嘴，嗓音艰涩，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上一世的时候，他刚确诊，当时父亲面上看不出什么来，交代了一切事物又回了公司，母亲哭着拉着他的手不放，他没有想到，父亲当时心中的难过一点也不比母亲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