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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一点儿少女(83)

作者: 油奈 阅读记录

于凯说:“我答应了白芷的要求,和她组成了组合。‘白芷黑渍’,还是我取的名字。就像是第一次合作时一样,之后的日子里,我一直都坐在聚光灯外,我告诉白芷,每个组合都需要一个特质来让别人记住,这就是我们的特质。

“其实那只是原因之一,我之所以要坐在聚光灯外,是因为我不愿去分走观众对白芷的关注。因为白芷才是真正有才华的那个,我希望她得到所有的关注,我心甘情愿地去做那个‘配件’。

“我们去参加学校的各类晚会,偶尔也会接一些校外的小型商演,但大多的时候,我们就只是待在我的寝室里练琴,讨论音乐。我买了一些设备,录下我和白芷唱歌的视频,发到网上,虽然没有获得太大的反响,但也因此有了更多演出的机会。

“后来我们就开始在学校附近的咖啡厅驻唱,咖啡店的老板很喜欢我和白芷的表演,我们甚至可以在咖啡厅里去唱白芷写的歌。那大概是我大学四年最开心的一段时间。”

于凯皱了皱眉:“然而那段时间也没持续太久。”

白芷的病情很快就开始恶化,那应该是在大三的下学期,或许更早。

于凯并没在第一时间发现白芷的异常,他始终将白芷的病症视作一件很私人的事情,白芷不说,他也从不提及。

那时他已发现白芷开始更加频繁地出入医院,但白芷和自己相处时,并没表现出什么异常,他也就没有多嘴。

他意识到自己必须要问清白芷的状态,是在白芷写下这样的歌词后:

用一条性命,谋杀斧子、钢枪。

在死亡的凝视下,

谁也不是凶手,

谁也得不到勋章。

感到不安的于凯询问了白芷的病况,这才知道白芷在进行躁郁症的治疗。

那是于凯第一次听说这个的病症,在不发病时,白芷和正常人没有任何区别,可发病时,症状又不可预测,有时会是躁狂:精力旺盛,言语增多,躁动不安,甚至伴有暴力倾向。有时则是抑郁:情绪低落,有罪恶感,甚至自残。

就像是冰与火在她身上反复交迭。

那时白芷说:“只是很轻微的病症。医生说只要我按时治疗,病情就能得到控制。”

于凯并没感到白芷的状态与平日里有什么不同,也就相信了她的话。

然而后来的一系列事情却证明,心理疾病的恶化并不是一个逐步演化的过程,而更像从一种状态跃迁到另一种状态。

就像是绷着的一根线,线断的瞬间,一切就开始自由落体般地坠入深渊。

所以于凯并没有预料到那个时刻的到来。

“白芷在寝室发了病,躁狂。头一晚上她还和我去咖啡厅驻唱,整晚我们唱了几十首歌,她表现得很是正常,一点要发病的预兆都没有,可第二天中午,我就听说她在寝室抓伤了自己的室友。辅导员打了120,赶来护士给她打了镇静剂,她随后就被送进了七院,也就是我们那里的精神病院。

“之后白芷的妈妈就来了,伯母在附近租了房子,把白芷接了过去,本来的计划是让白芷在看病的同时,兼顾学业,但是白芷的病很难控制,抗抑郁的药又让她失眠,昼夜颠倒。

“那一年白芷缺了很多课程,被迫降级。那段时间里我还是会去看望她,但是那时已经是大四的上学期了,又是找工作,又是准备课题的,的确很忙。期间我有一个多月没去见白芷,再次见到她时,被她的模样吓了一跳。

“她比以前更瘦了,颧骨突出,眼窝深陷。我没想到她被疾病折磨成那个样子,但她也只是平静地告诉我:是抗抑郁药和电击疗法的副作用。

“她给唱了我新写的歌:‘火车被山谷吐出,平原上响起夜色咀嚼的声音’,白芷的歌换了风格,不再是那种邻家女孩般的温暖俏皮,而是变得空旷,像是站在远处观看整个世界,而整个世界无人存在。

“可我能看出来,即使她的曲风变得沉郁,在那个时候,音乐也是唯一能让她开心起来的事情。

“在获得伯母的允许后,我带她去了我们之前驻唱的咖啡馆,唱了整个下午的歌,那个下午她没有发病,和一个正常人没有任何区别。

“从咖啡馆离开的时候,她的心情很好,步子也轻快起来,就像是那具几乎干枯的身体重新被注入了生命力。伯母告诉我,很长一段时间以来,白芷都没有这么高兴过,就像是从一个又长又深的噩梦中醒来。我不知道她是在说自己,还是在说白芷。

“而在那一天,白芷也对我说了一句话,她说:‘我还以为你也不来见我了’。

“我重新开始频繁地和白芷见面,听她写的歌,带她到处表演,她从来不会在唱歌的时候发病。虽然在其它时候,她还会偶尔发病,有时是弄伤自己,有时是弄伤伯母,但是整体上,她的病情还是在逐渐转好。我们都能看出来,在那个阶段,音乐比药品,比电击更有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