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一点儿少女(4)

那时，大概就已是九点了。

这有些像是“薛定谔的猫”，在接到吴姐打来电话之前，陆怜生都会处于一种介于单身和不单身的叠加态。

所以理论上讲，在同学会开始到结束的这一短暂的时段内，她都可以坦然地说，自己不是单身，而是正在与人交往。

她知道这种对“科学”的无耻利用让她显得更加可悲，但这能有效地防止同学们用那带着怜悯与难过的眼光将她审判，于是她想，可悲也好，无耻也罢，这一切都很值得。

到达母校时，距离同学会开始还有一段时间，她随意在校园里逛了起来，与大多数的同学们不同，她从未离开大学所在的城市，然而毕业十年，她很少想起要回来看看，仅有的几次想起，最后也未能成行。

宿舍区大体维持着原样，她来到上学时住的女生宿舍楼下，广场上的栏杆与六、七年前一样，晒着颜色各异的被子，二十岁上下的女生们也同那时一样，三五成群，叽叽喳喳地说着笑着，毫不顾忌所谓的形象。

好像什么都没变过，可这种一成不变，却让陆怜生显得格格不入。她立刻自我安慰道，这种格格不入是因为她脚下穿着的那双SergioRossi细跟高跟鞋，而不是因为眼角的那条细浅的鱼尾纹。

她站在大门外呆了一会儿，没有任何过去的记忆猛地跳将出来，于是她恍恍惚惚地往前走，没一会儿就来到了男生的宿舍楼下。一个高高瘦瘦，穿着白色T恤衫的男生经过时，回过头看了陆怜生一眼，她愣了愣，想到了那个名字俗气，模样干净的李浩然。

陆怜生的大学生活，从暗恋李浩然开始，又以暗恋李浩然结束。说起来，她已记不得第一次见到李浩然的情形，但最后一次，她始终没忘：

临近大四毕业的那个晚上，她鼓起勇气来找李浩然表白，颇为恶俗地在男生宿舍楼下拿蜡烛摆了心形，又一一点燃，并自以为是地坚信成功的概率几近爆表。

同寝室的刘雪薇跑来为她鼓气，给她帮忙。两个不是处女座，却胜似处女座的少女在男生宿舍楼下鼓捣了半个小时，刘雪薇还站在马路崖子上指指点点：“心尖儿还是有点偏，再往左一点，过了过了，往右再挪挪……”

陆怜生撅着屁股挪动“心尖儿”时，李浩然下了楼。那时刘雪薇正对着男生宿舍的大门，她看到穿白色T恤衫的李浩然，一下子便慌了神，惊呼着提醒陆怜生：“李浩然！李浩然！”

蹲在地上的陆怜生回过头，就看见李浩然涨红着脸，却大步大步地朝自己走了过来。

陆怜生抹了抹手心里的汗，略带娇羞地站起身来，那一刻，无数温馨地画面往她的脑海里挤：她看到自己与李浩然激烈地相拥，看到李浩然在迪士尼的烟花下向自己求婚，看到自己穿着洁白的婚纱，走过灿烂地花海，走向李浩然。

正当她在脑海里为两人的孩子挑选名字时，穿着白色衬衫的李浩然一把抱起了马路崖子上的刘雪薇，几近嘶吼地用力大喊：“刘雪薇，我愿意做你的男朋友！”

后来事情就有些模糊了，陆怜生只记得她和刘雪薇都有些傻了，后来自己好像还站在人群中，给“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刘雪薇和李浩然鼓了掌。

这时天有些冷了，陆怜生抱了抱肩，感觉时间差不多，便向定好的饭店走去。

第3章 起飞了，陆怜生！

参加同学会之前，陆怜生特意花大价钱买了整套全新的衣服，就连丝袜都换了LAPERLA的新款。她知道，这一身贵得让人肉疼的装扮并不会在本质上改变什么，但穿上它们，就像是在战场中披上了一身坚实的铠甲，虽然未必能保住性命，但终归给了她前进的勇气。

陆怜生翻着苏贺的“朋友圈”，给围在身边的同学们介绍自己的“男友”时，刘雪薇挽着李浩然走进了饭店。

陆怜生愣了愣，也不知究竟是自己忘了，还是故意不敢想起。

——那件事过后不久，他们就毕业了，刘雪薇嫁给了李浩然，成了班上唯一一对修成正果的情侣。

两人的出现引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骚动，陆怜生也停下翻动照片的手指，抬头朝李浩然看去，却只能看到一个不甚熟悉的背影。

六七年不见，他早已不像是大学时那么清瘦，却也没有发福，只是健硕了许多，多了分踏实稳重，让人一眼望去便觉得心安。

几个大学时与李浩然要好的同学拥了上去，吵着罚酒，把他拉到了男生那桌。李浩然被拽走前，回头朝刘雪薇说了句什么，陆怜生这才看到他的正脸，他的双颊也丰润了几分，以前陆怜生总觉得他有些瘦，虽然好看，但却显得太过棱角分明，好像一不留神，就要去冒犯别人的样子，现在胖了些，反而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