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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衫薄【CP完结】(15)

作者: 朕心甚累 阅读记录

武德殿内,李濂笑眯眯地坐视沈焕行了个臣拜君的稽首大礼后,才缓缓上前一步,把沈焕扶起,十分客气地说道:“舅兄请起。都是一家人,没必要这样生分。”

“礼不可废,”沈焕执意请罪道,“臣来迟了,还请陛下降罪。”他不会真以为李濂视自己为亲眷。否则李濂为何不早些送信给自己?还不是想着让担个延期的把柄,他再施恩,好让自己能为他所用。

“舅兄能来就好,”李濂丝毫没有要问罪的意思,替沈焕开解道,“如今天寒,路上结了冰,不好跑马。舅兄不过是迟了几天,也实在算不上什么大事,没必要这样惶恐。”

李濂又故作亲近地拽住沈焕的衣袖,笑道:“舅兄一路上舟车劳顿,未曾停歇,不如就先回去修整一番。我设了家宴,晚间的时候再请舅兄一叙。”

沈焕看出他故意的动作,下意识地想要闪避却硬是忍住了,只顺着他的话应下。

傍晚,李濂设宴甘露殿,席上只有他与长子二人,一个作陪的文武官员都没有。

宫人的唱喏声刚响起时,沈焕还未进跨过殿门,一抬眼就看见李濂正站在殿内。见他过来,还对着身边的稚子说道:“文朗,去见过你舅父。”李文朗点头,对着沈焕行了一个子侄礼。

沈焕不动声色地回礼,心中却警铃大作。今日这筵席,身为主君的李濂反倒提前等着他,这种做法,无论是亲近还是礼贤下士,都不太能让人信服。

一场宴饮下来,李濂倒真表现得倒像是一个小辈一样。然而他愈是这样,沈焕就愈加忐忑。论起来,他与沈六娘只是堂兄妹,李文朗的那个正经嫡亲舅父就在长安入仕,但据说也只在李濂方进京时入宫见过几次,再没有听说有别的圣眷。

沈焕甚至想,李濂会不会是在此刻摆上一道鸿门宴。他只身入宫,本就是一场豪赌,纵使之前在宁远安排好了后手,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想到这,沈焕在心中一笑,他入宫之时也没发现这附近有能藏兵的地方。

红烛摇曳,殿内的舞女伶人俱都使出了十二分的气力想得君王青眼,在沈焕看来,甚是赏心悦目。若不论其他,倒算得上是一场称心的宴席了。

歌舞暂歇,沈焕奉承道:“臣在外倒是许久没见过这样精致的舞曲了。”

“大将军辛苦了。”李濂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后将酒樽“啪”地一声放案上,对沈焕说,“若非大将军辛苦守边,朕与众人哪能在京中安枕?”

沈焕绷紧脑中的弦——客气了半天,李濂终于进到了正题。沈焕不敢居功,推拒道:“全赖陛下之功,臣不过是依令而行罢了。”

“不过宁远偏远之处,到底是不如京中舒适。”李濂又拿起了酒樽,在掌中转着。他唇角上翘,笑意却不达眼底,“舅兄以为呢?”

第15章

听到这里,沈焕倒是松了一口气,得知了李濂的意图便好办许多。他起身离席,走至殿内正中,双手呈上自己手中的半块虎符,冲李濂道:“宁远二十万大军,但凭圣人差遣。”

沈焕做出这样的姿态,李濂也没办法安然居于席上,遂走到沈焕身前,替他把双掌合上。沈焕见他不收兵符,一时不解。李濂又拖着沈焕的小臂,示意他直起身来,替他解惑:“舅兄掌军多年,劳苦功高。不过这旧朝的兵符——舅兄实在是不该拿到朕的眼前来。”他语气没什么波澜,但沈焕愣是听出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恨意。

新朝初立,凡事凡物但凡沾了“前朝”这两个字,处境便微妙起来。李濂口口声声说着自己是承续前周的正统天道,对旧朝的一切——从天子到小吏——都以礼相待。可实际上,谁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没准恨不得这世上再没有大周这两个字出现才好。

沈焕仿佛此时才明白过来,他虽是在几年前便与李濂订了盟契,可到底他受的是前周的封赏官爵。他正想着,又听见李濂的声音自耳边传来:“舅兄在边塞苦寒之地受了这么多年的苦,是时候回京享享福了。”

沈焕这才回了神,反驳道:“臣刚过不惑之年,正是为国效力的时候,岂能只求安逸?”

“舅兄这话说得可不对,在京城便不能国效力了么?”李濂促狭地一笑,深沉的眸子盯着沈焕缓缓道,“京中的禁军可还指着舅兄来接手呢。”

一来一往,两边都在试探彼此的条件。李濂提议以京中军权换边军军权,在眼下这种动荡的时候是明升暗贬,沈焕自然不肯就此答应。

李濂突然又发问:“晋然和晋安现在都在宁远?”而后自顾自地答道,“晋安接着待在军中倒是不成问题,但晋然年纪小,还正是读书的年纪,在京中进学比在宁远要方便得多。”沈晋然、沈晋安分别是沈焕的长子与次子,一贯随他在军中。李濂又退一步,放沈晋安留在宁远,倒是令沈焕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