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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太子妃的倒掉(74)

等女眷们都退出去了,她阿婆又将伺候的丫头们屏退了,才问阿狸道:“太子对你怎么样?”

那架势,阿狸敢说“不好”,她阿婆就敢飞鞋把司马煜砸出家门。

阿狸:……

“挺好。”

“真的挺好?”

阿狸笑道:“真的很好。吃穿用度都记得我,连日常出门都记得报备一声。”

阿狸娘淡定喝茶。

阿狸阿婆就叹气,“糊涂孩子,吃穿用度记得你就叫好了?你身旁那个丫头还照料不了你的吃穿用度,用他来问?”

阿狸:……默。

“真的挺好的……”

她阿婆也端了茶来,“至于日常报备,你怎么知道他说的就是实话?”

“……”

“不是叫你盯着他,只是有些时候心里也得明亮些。否则舅姑问起来,你答不出所以然,反而令人疑你不尽心。”

阿狸:……

她阿娘体贴的起身给她阿婆续了一杯茶。

一回到东宫,阿狸麻利的将王琰宣去见她。

阿狸确实缺心眼,听不懂隐晦带刺的话。但是使劲琢磨琢磨,她也能想出个所以然来。

——她阿婆是最爽快的一个人,说话从不藏着掖着的,这一次却明显话中有话。阿狸觉得,她阿婆定然是知道了什么难以启齿却必得让她知道的事,提点她去查。

毫无疑问事关司马煜。

事关司马煜,还能让她阿婆先于她和她阿娘知道的,十有□切入点在王琰身上。

王琰是最正派的孩子,从来坐正行直,夜来不怕鬼敲门。

但这次阿狸请他来吃茶品茗,他却明显心虚得坐不住。

阿狸就用她阿婆对付她这一套,“夫子说,君子日三省其身。你今日三省就不用寻旁的时候了,就在阿姊这里,边吃茶边反省。什么时候反省明白了,再跟阿姊说。”

王琰:“阿姊你罚我吧……都是我的错,跟旁人……无关。”

阿狸:呃……看来真出大事了。

“这么说,是你怂恿太子殿下做的?!”

“……不是。都是我的错,阿姊不要问了。”

遇到个这么不知变通的阿弟,也实在是件很愁人的事。阿狸套话的招数来来回回可就这么几个,别不够用的。

“太子他……真的做了?”

“没有!我们也是进去之后才知道,只是听了听曲子,什么也没做!”

阿狸:……=__=|||

“……你们,三个世家贵胄,带着太子,去喝花酒?”阿狸忽然从心底里涌出一种阴暗的冲动来,王琰最好祈祷不是她猜的那样。

她笑得很温和,却十足的渗人。连她自己都一度疑惑,难道她的保有属性不是天然呆,而是天然黑?

王琰被她盯得浑身发抖,很快就什么都招了。

送走了王琰,阿狸捧着茶坐着檐廊下,眼睛里不时有锋利的光芒一闪。

真是长本事了,她想,居然给她学会喝花酒了。她当真是纵容他太久了。

63良辰美景(四)

司马煜早把这回事给忘了。

其实那一天饯别宴的地点也不是他订的。他虽然经常溜出台城去四处乱逛,但勾栏院这种倡家歌舞之所他是不会去的——事实上因为受到的教育太正统,他连世上有这种地方都没想过,何况是主动去逛?

只是男人本性里就是写着一些东西,这些东西哪怕他从来都没意识到,但只要让他一接触,他立刻就能无师自通。

勾栏院就是其中之一。就算是沈田子、王琰这么正派的孩子,认定这种地方是邪魔外道君子不耻,他们心底深处也会存一份好奇,想掀开面试看看这邪魔外道的真面目。何况是司马煜、谢涟、卫琅这种某方面自律意识薄弱的?

因此几个人到了门外,见楼上笑语嫣然、笙歌曼舞、香帕招展,立刻就从十分飘渺的回忆里清晰的提取出了某个名词,而后不约而同的倒吸一口气,纷纷睁大了眼睛。

下一刻王琰十分诚实的皱起眉头,“没走错吧?”

他是里面唯一一个没听说过“勾栏院”的孩子——年纪小嘛,只是本能不喜欢这种轻浮浅薄的氛围。

而太子三人组已经怀抱着正直的学术的渴望,饶有趣味的支颐、抱臂、勾唇,目光晶亮的、大大方方抬脚就进。

沈田子满头大汗的抬手去拦,“这种地方不能进!”

卫琅不怀好意的浅笑,“为什么不能进?”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沈田子就是太实诚了,“这种地方一看就不正经。殿下万金之躯,你我也是后进表率,宜自珍重!”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智者见智……淫者见淫。”比诡辩,卫琅是不会输给谁的,“这么一点不正经,就能坏了沈兄清清白白的修为?”

沈田子知道自己说不过卫琅,就转向谢涟——他一贯自视甚高,同辈人里他唯一信服的也只有谢涟。

他相信谢涟一定能拦住卫琅和司马煜。

只能说,沈田子用凡人的德操去揣摩谢涟的行为准则,真心失算了。

——谢涟是真的美玉之质,清莲之姿,泥淖不埋,邪秽不侵。你把他丢进任何境地,都不会动摇他的本真。他这个人有禅心。既然是约了来赴饯别宴的,那这里就是长亭柳畔,送别之地。反正又不是来游冶寻欢的,是勾栏还是别的地方,有区别吗?

当然他还是明白的,沈田子这样的君子和王琰这样的孩子,确实不适合来这种地方。

就说:“那就另约个地方吧,沈兄带了阿琰先去。我们进去会了朋友,随后就到。”

——这里是卫琅的朋友约的地方,就算真换地方,也得让人知道不是?

沈田子:……

不是他忽然不信任谢涟了,而是谢涟弯弯的笑眼里分明就写着——“我也很好奇”五个大字。

只能转而望向司马煜。

司马煜是拐带着别人做坏事的——他真想干什么,沈田子能拦得住?

就别有深意的含笑望回去,“要么你跟我一起进去,若我有什么不和身份的作为,你还可以劝谏、阻拦,说不定我会听。要么你就离远点,至少可以眼不见为净。”

沈田子:……

沈田子是真想扑上去拖住他的腿,死拦不放的。

还是王琰提醒他,“别在这里劝,先进去再说吧。”

沈田子随着他的暗示望了望,立刻就明白了他的顾虑。

——已经有路人好奇的望过来,他再阻拦只会把事情闹大了。为了自己的清诤让主君担负荒淫的罪名,这不是人臣的本分。

沈田子和王琰在这一点上还是有共识的。两人心境上唯一的区别在于,沈田子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而王琰不知道。

五个人就这么进了勾栏院。

王琰终于明白了这是什么地方,可惜已经晚了。

据说当晚他连梦话说的都是,“我的错”……

不过时候为此纠结的,也只有王琰一个人。因为他认为自己做错了事。

而司马煜、沈田子一干人等进去之后,不过片刻,就有一种难掩的失望感。

“就这样啊”——他们的心声。

实在是这些孩子生得太富贵了,不管是女人还是歌舞还是勾引人的手段,他们都见过更上乘的。而他们自小所接受的教育,也让他们的审美格调趋向于雅致和清贵,勾栏女的浓艳风情打动不了他们。

何况他们就算不自重也会自傲,原本也没打算进来寻欢。

见到了卫琅的朋友之后,注意力就彻底转移了。

——是个美男子。

是个就算跟卫琅站在一起,依旧熠熠生辉的,甚至隐隐把卫琅比下去了的美男子

虽然司马煜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他似的,不过想来天下的美人都是类似的,反而是丑人各有各的丑法。又是卫琅的好友,他信得过,也就不去多想。

——卫琅在这个时候把朋友引荐给他们,自然有他的用意。

司马煜便与他略一交谈,更觉得此人见多识广,尤其对北朝民风、局势见解独到,每每有令人豁然开朗的解析。

性格也跟他十分投契。

可惜是只闲云野鹤,对寻仙问道的兴趣远远高于经纶济世。

司马煜琢磨着什么时候能再与他对饮畅谈,勾栏院一事早已抛之脑后。

他就完全没料到,阿狸已经从王琰那里把细枝末节都套了出来。

司马煜只是觉得,端午节回来,阿狸对他的管束似乎多了起来。这两个月里,连着几次差人来过问他的行程。

这一日又差人来问。

司马煜觉得很别扭。

他对阿狸的感觉很混乱,阿狸当他不存在时他会不由自主的想靠近,阿狸太理他时他又会像被打草惊蛇似的想要逃。也不怪阿狸时常会有想踩住他的尾巴狠挠一通的冲动。

这个时候就他在想,是不是端午节前一天晚上他又喝多了酒,对阿狸说了什么让她想入非非的话?人喝了酒,就算不醉,也很容易做些奇怪的事,未必出于本意。若她误解了,以为她在他心里是什么特别的人,进而觉得她有权力对他管东管西,可就不好办了。

不过他观察阿狸已经有一阵子了,基本确定阿狸不是个自作多情的人——你瞧她傻乎乎的照料他时,简直跟哑巴似的,连该留个名号让他知道是她而不是旁人在对他好都没意识到。这么呆的女孩子,哪里懂得得寸进尺这么讨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