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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太子妃的倒掉(63)

这孩子就这种性格。

他就是个杀胚、是个浪子,是个不会被别人束缚住,想做什么立刻就会去做的人。你可以握住流水,却握不住流风。而他就是那一道风。

他需要的姑娘要么是提刀跟他上阵砍人或者在背后帮他摇旗呐喊的小太妹,要么就是没他在也一样吃好喝好玩好,等他回来就白白胖胖、欢欢喜喜扑上去的天然呆。

当然,如果外面一个小太妹,家里一个天然呆那就更圆满了。

所有看到这里想砸砖的孩子,请淡定,以上只是合理假设而非客观陈述——卫琅他才不会为齐人之福矛盾并幸福着,因为他根本不会去想这些。他人生的乐趣太多,女人只占很小一部分。而且他眼里男人要娶老婆和女人要生孩子一样,乃是一种到了某个阶段就自然而然会发生的必然事件,他从不为此而谋划或者烦恼。

呃……至少在确定人选是阿狸之前,他从不为此谋划。

所以连着两辈子都沦落到别人要当爹了他才开始着急的境地,是他活该。

言归正传,卫琅是来跟阿狸道别的,顺便也还有些旁的目的。

将自己要出行的事告诉阿狸,卫琅又说,“我这一次不知道要出去多久,你有什么话叮嘱没?”

阿狸:=__=|||又不是你阿娘,叮嘱什么啊。

“呃……一路顺风。”

卫琅很满意——他家中阿姊叮嘱了还怕他忘了,特地找人列了长长一串表单给他,全是要他带的名物特产。你们阿弟要出远门喂!带这么多东西还能走动吗!

果然还是阿狸跟他合拍。

她不罗嗦,不胆小,不夸耀,不令人生厌。很柔软,会照料人,还会做好吃的点心。

他忽然就觉得,如果带阿狸一起去,旅途会有更意思。

可惜她怎么就是个女孩子。

女孩子,一旦成了别人老婆,所有好处他就都没有份了。果然一旦用心了,再失去就会很介意。

还是得娶回家。

“我师父希望我娶你。”卫琅忽然就说出来了。

阿狸扑地……

“你又胡说!”

“真的,”卫琅往后一靠。紫藤花落尽了,满廊长荚,风过窸窣。他眸中流光,笑意清浅,“我师父已经去找你阿爹说了。”

阿狸:……

阿狸松了口气——她是重生的。她十分确定,她四叔跟她阿爹说的不是她和卫琅的婚事。

虽然她也不是没有那么一瞬间……心情复杂。

她还以为,原来不嫁给司马煜也是很容易的。

“我四叔才不会说。”阿狸背过身去。

不管怎么样,卫琅连“娶”字都说出来了,不管他是不是来真的,阿狸都不能再和平时一样于他相处了。

只是人一旦老了,对上不靠谱的小屁孩,还是忍不住想要教他们一些事。免得他像自己当年一样,一路栽跟头。

所以阿狸没有转身就走。

——卫琅这孩子太聪明了。他很清楚自己需要什么,想要什么。就因为太聪明,太清楚了,所以他根本连喜欢一个人的需求都没有。

他在学,但显然他还不明白喜欢跟想要之间有什么区别。

否则他这么坦率的孩子,表白的时候怎么会用“我师父想让我娶你”这么被动的说法?

“你若真想娶我,就等回来后亲自跟我阿爹说。别人说的,都不算。”

“我说了,你就嫁?”

“哪有这么保准的事?”阿狸说,“连神仙都没有有求必应的。你若不敢,最好一辈子都别说出来。这样日后遇见了,我还能给你蒸一笼点心。”

人总是要痛一回,才会真正学会喜欢。

卫琅此刻还不明白这些道理。

但总会有一个姑娘令他明白,在他真正错失她的时候。

昭明十六年的纷扰,便在谢涟与卫琅的远行中结束了。

52只如初见(四)

自谢涟、卫琅离开建邺,沈田子加冠出仕,王琰也外出云游求学后,建邺城里豪门交际的圈子骤然便热闹起来。仿佛只是在一夜之间,以往只流传于父兄叔伯口中的少年们就都到了独当一面的年纪,纷纷开始出现在世人面前。

当少年们长成时,少女们也到了最美好的年华,建邺城熙熙攘攘的婚配季节也就开始了。

转眼太子也过了十五岁生日。

这个孩子七八岁时就学人家追老婆,到了别人真开始想姑娘的年纪了,他反而没了动静。自那次华林宴扮宫女之后,便再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每日里安安分分的跟着太傅读书,跟着皇帝旁听政务,跟着谢涟、卫琅他们习武历练。已经是个十分靠谱,十分出色的好少年。

皇后这两年也替他看了一些闺秀。

姑娘们都不错,要模样有模样,要修养有修养。然而真样样都好到让皇后觉得“就是她了”的,还真没有。

看着不错的闺秀们,皇后也常宣进宫里来,有意无意的也叫司马煜远远的望见,想看他有没有特别喜欢的。

皇后本以为自己该担心的是司马煜豪言壮语“全都想要”——这个年纪的少年往往都是有这种冲动和野望的——她没想到,实际情况却恰恰相反。司马煜的反应十分淡漠,不要说野望,他几乎连青春期少年的蠢蠢欲动都没有。在皇后问起来的时候,一脸茫然。各种提示之后才露出一点“貌似是有这么一回事来着”的恍悟表情,为了不败皇后的兴致,聊以应对,“都不错。”

“特别好看的呢?”

司马煜努力回想,然而实在想不起来。他摆明了还记挂着旁的事,实在懒得在这种事上花心思,就敷衍,“当然是阿娘。”

皇后虽然无语,但对这回答显然还是很得意。

“阿娘给你挑太子妃呢。”就笑着提点他。

司马煜才稍回了神,抬了头鱼一样望着皇后,也不知是深思、走神还是迷茫。好一会儿之后,脸上的竟换成了“就为这种小事把我叫过来啊”的微微不耐烦的表情。

“随便。阿娘,我很忙的。”

皇后:……你忙的那些才随便!这是最不能随便的大事好不好!

司马煜这么冷淡,一开始皇后还以为大概是因为她挑的姑娘不和司马煜的品味。

司马煜什么品味?皇后觉得,十有**还是谢涵那样的。惊才绝艳,气清质华,仿佛餐风饮露,不染尘世繁杂。

每个男人心里都有个天仙姐姐嘛。

这种多存在于男人的幻想里,还真比较难找。就算是谢涵本人,肯定也不完全是这样的。要真是这样,那绝对没法儿居家过日子——就算是太子妃,日后的皇后,她也是要跟太子,日后的皇帝烟火柴米过日子的。

但是渐渐的,皇后就觉得有些不对头了。

司马煜不是对某些,而是对所有的姑娘都没反应——不管多漂亮,多俏皮,多知性,多接近谢涵的气质,他统统都只是看一眼,无所谓的评论:“哦,不错。”

那态度,简直就跟曾经沧海,历尽繁华之后似的,不知该说是波澜不惊还是死灰不燃。

实在令人不安。

而随后发生的一件事,终于让皇后彻底的感到不妙了

按着惯例,皇子年十五之后,若还没成婚,詹事府便会给东宫送去特制的绣屏,安排专门的宫女,供他观摩和取用——启蒙教学,大家懂的。

一般说来,做到这一步,对这个年纪满脑子绮思和幻想的少年来说就已经够了。门都已经打开了,放出什么来都不奇怪。

但司马煜看了画屏,唯一的反应是,“真丑。”

好吧,没有透视和结构的年代,人物像确实美不到哪儿去,皇后觉得,司马煜的感想,也……也不可谓不诚恳。

然后对教他办事的那些宫女——或者说那些皮肤白细,胸口饱满,在他就寝时只穿着一袭轻纱上前伺候他更衣的,正当年华的美少妇们——司马煜就在她们的围观注视之下,毫无所觉的换好衣服,呼呼大睡了。

尽管来回禀的宦官替司马煜开解,“殿下许还不到对这些上心的时候。”

——有些人确实开窍晚些,尤其有其他的事让他将青春期的满满干劲投注其上时。

但皇后想到司马煜的案底——特指十二岁时扮女人被男人求婚,并且扮女人时他表露出极大的热情和兴致——就觉得冷汗潸然。

这个男色风靡的时代。

女人忧心时,就容易做些一厢情愿又不合逻辑的事。

比如明明司马煜的问题是对女人还没开窍——或者说没兴趣,但皇后想到的不是确认症结所在,而是赶紧挑个好姑娘塞给他。

原本也不是那么着急的选立太子妃的事,立刻便被提上了日程。

这个时候,阿狸早已经被排除在皇后拟定的备选名单之外。

当年阿狸当街打崔琛屁股的事虽没有传扬出去,但皇后是知道的——她事后追查过。皇后觉得,阿狸做法虽大快人心,但未免太招摇了。且那时她才十岁出头,性格就已经这么强势,日后还不知得霸道到什么地步。

当婆婆的心理就是这么矛盾。她既希望儿媳妇家里强势,最好能帮儿子少奋斗十年。又不希望儿媳妇性格强势,最好性子软一点再软一点。不一定要逆来顺受,但也绝对不能主导她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