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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太子妃的倒掉(50)

“总之,你可以成就谢涟一世功业,而谢涟心底最重的位子也一直留给你。这种遥遥相望,节之以礼,互相成全的爱情,不也很美好吗。你为什么非要那么小家子气?”

阿狸:……这种爱情究竟哪里美好了?走这条路她首先要背叛的就是她的丈夫、谢涟的好兄弟啊。那么她不但在婚姻上炮灰了谢涟,还在感情上炮灰了司马煜和桓道怜。直接造成了四个人的婚姻不幸。这才是穷折腾吧。

何况那种爱情再怎么美好,她心里真正喜欢的,也始终都是司马煜。

错的并不是阿狸对司马煜的优柔寡断,而是她对爱情的执念。她不该为了逃避情伤就选一个人当目标。

幸好谢涟是个敢于担当,拿得起,放得下的男人。她还没毁了他的友情和人生。

她唯一毁掉的,只是司马煜的爱情。

“然后是第三世你要面对的问题。”

“第一个想必你已经知道了——你的角色设定,本身就有一个难点,无子。”

“然后,穿越系评委不成文的规矩——一次出轨,永不原谅。所以你的男主必须干干净净,忠贞不渝。”

“也就是说,最基本的一点,你要找到一个男人,就算你无子,他也依旧不负于你,并且敢于为此对抗他的父母——和稀泥都不行。你知道,如果他母亲让你受了委屈,而他不立刻还回去,旗帜鲜明的维护你,就会有评委当他是愚孝,判他出局。你觉得,自己该如何打破这个困境?”

“我的意见是,司马是最不合适的人选——他父母双全,又是太子。你自己应该也明白。”

“谢涟也是独子,并且从小寄人篱下,对血脉应该比别人敏感些。但是凭他的豁达,大概就算心里遗憾,最后也还是会接受过继。算是次一等的选择。”

“最好的选择无疑是卫琅——外在不拘于物,肆意张扬。本心澄净坚定,有情有义。简直就是为你量身打造的男主。考虑一下吧。”

……在三周目开始之前,阿狸终于还是回去看了司马煜一眼——只是一只游魂而已,连入梦都不能。也只是看看罢了。

那个时候已经过了秋天,正是淝水会战的时候。

他金盔鳞甲,目光坚毅又冰冷,仿佛在燃烧什么一般厮杀着。阿狸从背后轻轻的抱住了他——一瞬间他的身体紧绷起来,他回过头的时候阿狸几乎以为他看到了她。但是他的目光穿透了她的身体,茫然的搜索着。

她看到他嘴唇颤抖,轻轻跟着念出来,那两个字是,“阿狸”。

她摸了摸他的脸,凑过去亲吻,对他说,“对不起。”

阿狸的三周目,还是从七岁那年,与谢涟的东山相会开始了。

40不如相见(一)

阿狸已经谁也不想再招惹了。

一个不能生孩子,还不许他跟别人生孩子的女人,不管嫁给哪个古代男人,都是坑人家。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子嗣对他们来说有多么重要。说句不好听的,娶老婆对他们来说,最根本的作用也不过就是“传宗接代”。其余一切都只是附加的好处。

阿狸还以为自己抽到了最简单的考题。

实际上她抽到的根本就是最没人性的考题。

——在知道自己不能生育的前提下,她还要谋求忠贞不二的爱情,究竟得有多恨人家才做得出来。

因此在见到谢涟之后,她自始至终都沉默着。

谢涟拉着她上了竹楼,挑了最大的蜜桃给她。清泉一样的眼睛便眨也不眨的望着她,眸子里依稀带一些疑惑和好奇。

阿狸被他看得难过,便垂下头去。

净了手,把蜜桃剥干净了,用丝线豁成块儿,再推给谢涟。

之后便安静端坐着,望着外面。

风自上来,吹过竹楼,东山竹海如有海浪涌起,沉默厚密的声响久久不歇。

谢涟看了她一会儿,忽然问道:“你喜欢那竹林?”

阿狸摇了摇头,谢涟便又去拉她的手。阿狸躲了一下,谢涟便不再勉强,只温和解释着,“我带你去碧声阁,那边高,临着山谷,看竹子最好。风吹竹响,满山流翠。”

阿狸低声道:“我有些怕高。”

阿狸娘见了阿狸的应对,便叹了口气——这孩子难得出一次门,处事就不够圆转。平日里话说的虽不怎么利索,却是最讨喜的一个,今日则处处拧着来。

且那眼神落落寡欢,看着竟比大人还要心事重重。阿狸娘不知怎么的,就有些不想逼她。

她带阿狸来东山,不过是听说谢涵归宁,顺路前来探望故交。也并不是什么正经的拜访。

阿狸那边不自在,她便不久留。

阿狸见她阿娘起身告辞,才如释重负。

闷声向谢涟行过礼,便站到她阿娘身后去。

谢涟难有心情沉郁的时候,这一日却有种满满的怅惘不得疏解。阿狸跟着她阿娘下了竹楼,他才想起什么一般,去案上翻出一把新描的竹骨雪光缎折扇,追上去递给阿狸,笑道:“这个有竹又有风。送给你。”

这礼轻而雅,送的分明是情谊。阿狸再拧,也没这般不识趣,便道谢领受。

谢涟见她将扇子收好了。心中怅惘稍解,便如清风拂面,冰雪消融般,自然而然笑了起来。

送阿狸母女出了山门,谢涵见谢涟还在望着,便有些好笑,道:“看什么这么入神?”

谢涟道:“这个妹妹我好像见过。”

谢涵便沉默下来。

——阿狸满月时,他们阿娘确实曾带着去观礼。谢涟虽小,却一本正经,还抱着阿狸说了两句吉祥话,逗乐了一屋子人。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们阿娘调笑“阿胡喜欢,抱回家给你当媳妇儿可好”,而谢涟也就认认真真的说“好”。然而他们父母早亡,谢涟还不解世事便先接连守了六年孝,这话便再无人提起。

今日她省亲回来,见阿狸娘特地带了阿狸过来,也有些上心。

只是她远嫁这些年,对京中状况却把握不准了。而阿弟也早不是小孩子,美玉一样的资质已显露出来,太傅对他分明就是当日后门楣柱梁看待的。谢涟的亲事她便不好轻易发话。

何况阿狸分明短于应对。其余资质,年纪还小,也看不出来。

就笑道,“你还真见过,却未必记得。”

谢涟轻声笑道:“那也不要紧。”

——她收了他的扇子,日后必然是要还礼的。只要不断了来往,总还有再见面的时候。

阿狸跟着她阿娘走在蜿蜒青石路上。

她几次停住脚步,望着那似曾相识的灌木丛,总觉得会有一个人猝不及防的从那里面窜出来。凤眸微挑,在瞧见她的时候顿一顿脚步。

但是一直到上了车,她都没有遇见这么个人。

这也很正常——这一回她们离开得太早了。司马煜还没有翻上山来。

所谓邂逅,早一刻晚一刻都是要错过的。所谓缘分,不在早晚,只在赶上了那个对的时候。

回到家还不到未时。阿狸略略的洗去尘灰,便着手做正事。

都过第三遍了,阿狸记性再不好,脑子里也天然有一本日记。哪一天对应哪一件事未必清楚,但到了那场景下,后面会发生什么自然而然就浮现在脑海里。

对阿狸而言,这已经是全无惊喜的人生。如果是在玩AVG游戏,她绝对会毫不犹豫的都“skip”掉,直接跳到关键选项前。

这么想的时候,她忽然就觉得,自己根本就是游戏里的人,外面有一个特顽固的玩家,为了收集CG和结局,不停的让她读档重来。你说她究竟想收到哪一张CG啊?

当然想归想,日子还是得过下去。

这一日阿狸其实并不是特地跟着她阿娘去谢家拜访的。端午归宁,她阿娘带着她在外祖父家里住了三天。回来路上,顺道去谢家坐坐而已。

她外祖父最疼女儿的,见带着阿狸,没少送见面礼。各房舅舅、舅母也多有馈赠。二舅舅与他父亲同在大将军幕府,跟桓净征战多年,手上稀罕东西最多,出手也最大方。阿狸满当当带回一车东西。

而二周目里她愣是带着这么多财物,却茫然无知的把自己的荷包解给谢涟。难怪当时她阿娘要笑她。

阿狸换好了衣服,先挑出给谢涵、谢涟的还礼,以备明日送去。这才去见她阿婆。

老太太似乎是在会客。

外间紫藤花廊下大丫鬟玉珠正在烹茶,几个小丫头环绕着她追问说笑,似乎是抢着要送茶进去。见阿狸进来,才红着脸吐了吐舌头,各自归位。

阿狸才进屋,就听人笑道:“老太太才要差人去请小娘子,展眼这就到了。早跟您说小娘子回来第一件事,必是来看您。”

老太太只笑着对阿狸招招手。

阿狸明明想笑,但看到阿婆的柔柔的眼角,心里的委屈便全泛上来。想到二周目里遭的罪,简直想扑进她阿婆怀里大哭一场。

蹭过去,被老太太按着脑袋揉了揉,眼睛越发酸。

却听老太太道:“别愣着啊,去见见你四叔。”

——其实不怪阿狸没瞧见。实在是阿狸四叔这人太规矩了,回回来见老太太都不上座。明明知道老太太心疼他,他也不亲近,只在下首端端正正的跪坐着,恭听教诲。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领庭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