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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太子妃的倒掉(47)

这么想着,司马煜一时竟有些疑惑了。

其实司马家说到底也与这些世家一样,他的妻子重要的也是出身,人品、性情、样貌之类反而在其次了。

他不由就想,若他之前没见过阿狸,骤然娶了她,会怎样。

一时就有些走火入魔。脑海中竟有些分辨不清的往事,似真,似幻。仿佛经历过,又仿佛没有经历过。

他原不是这么多愁善感的人,一面恍惚着,一面就觉得有些好笑——心想,莫不是白天鬼神的事听多了,被魇住了?

这么想的时候,忽然就望见漫天的飞雪,飞雪中,显阳殿前倒下去的身影,竟然变成了阿狸。他抱紧了阿狸,等她醒来。但怀抱里阿狸忽然化作五色的异光,不可挽留的消散了。

他手臂便抱空了,身上一突,惊醒过来。

眼前阿狸倚着隐囊,正在检看针线,一面闲话着。面容柔和,似浸了光。

“这次出巡,阿公有没有说让你何事动身?我是陪你一道去,还是留在东宫?”

司马煜恍惚了一会儿,忍不住就摸了摸阿狸。手按在她腿上了,便透过纱衣,觉出了肌理的温热。顺着便摸到了胸口,就势便俯身去亲她的脖子。

那触感是实实在在的。

阿狸脸上就红透了。推了他一把没推开,便有些恼,“跟你说正事呢!”

“自然是跟我一道去。”司马煜低语道,“误不了阿琰的婚期。”

外间宫女们进屋落帐,又悄悄的带上门出去了。

阿狸手上还拿着绣圈,身上衣带已经被解开,襦衣推上去,袖子一时竟然挣不开。脚踝也被裙子套住了。简直就像砧板上的鱼。

天还没全黑下去,彼此的面容都看得清。他好整以暇,她身上却已经袒裸了。肌肤丰润白腻,随呼吸起伏着。因挣不开,面上还带着羞恼。嘴唇被咬得鲜红,眼睛里蒙了水汽,几乎就要滚落下来,“给我解开。”

司马煜也是头一回白日宣淫,没见过这艳景,竟有些心虚,“……其实这样也停方便的。”

阿狸抬脚踢他,被裙子缠住了,蹦得越发像一条鱼,“我不方便啊!”

刚过话还说得好好的,这转折也太快了吧,根本就没气氛没情趣啊。还有——凭什么他要穿着衣服啊!

“我说真的。”司马煜覆压下来,像一片乌云般将她整个人都盖住。他的瞳色深得就像一片海,嘴唇热得要将人化掉了,声音就辗转在她耳边,风暴一样,“阿狸,我们一辈子不分开好不好?我不丢下你,你也不能丢下我。”身上的感觉已经被撩拨起来——是对的人时,这种事一向都很容易。而这种时候,要答应什么事也很容易。

“好。”阿狸说。

结果阿狸没能跟司马煜西去。

这一年入秋的时候,阿狸毫无征兆的病倒了。直到八月中秋,病情才见起色。

但这个时候司马煜行程将近,已等不到她养好身体。只能切切叮咛,“别乱跑,别乱吃东西,安分的养好身体,等我回来。一个人寂寞了,就常去看看阿娘。阿娘照料不到时,只管将阿姑宣来……”想了一会儿,还是说,“干脆就让阿姑进宫陪你住吧。”

“可别!”阿狸赶紧打断他,“我阿娘还得照料我阿爹呢。先想你自己的事。”

其实司马煜那边,阿狸前前后后也帮他打理得差不多了。唯一没安排好的,也只是贴身照料他的人——这要陪司马煜出去的女人,潜规则默认,是可以照料到床上去的。

阿狸信司马煜,信他是真的喜欢自己。但这个时代没有丈夫为妻子守身的说法,司马煜心里未必有这种自觉。

纠结了很久,还是拽着他的衣带,开口:“如果真能在你脸上绣我的名字就好了……”

司马煜:呃……他其实不太明白阿狸是什么意思。

阿狸这一次是真的扭捏了,但是有些事就这样,你不说他未必去想——就算是心有灵犀,也还得“点”一“点”才能通呢——她必然得说的。

就小声道,“不能日夜守着了……就绣上名字,让人人就都知道是我的。就不敢乱抢了。”

司马煜:……他总算听明白了。笑得几乎绝倒,“你乱想什么呢。没人跟你乱抢——何况她们抢,我就看得上吗?你就放宽了心养病,我回来前把肉给我养回来。抱着硌人。”

“你嫌弃啊?”

“呃……小娘子肥瘦皆宜。”

“你挑猪肉呢!”

九月初一,司马煜代天子出巡,勘察防务,敦促备战。他这一路去得并不张扬,只带东宫十余幕僚并谢涟、卫琅二人,自京口往西,安安静静一路探看。

到了京口,在行宫小住,翻开行囊,见里面有本书,便翻开来看。

流风回雪的一笔字,除了王家人,别人再写不来。却是阿狸写成的菜谱,扉页抄诗:“青青河畔草,绵绵思远道。上言加餐饭,下言长相忆。”

当他是水牛啊!

司马煜先是囧然,继而笑喷,再后来摩挲着纸上字迹,绵绵相思。

阿狸说写菜谱时,他只以为是玩笑。如今看来,至少在行动力上,他的妻子是不比先皇后们差的。

司马煜便提起笔来,开始对着菜谱,写他的“吃菜集”。

38人生自是(四)

有些事你说是命中注定也行,说是必然也可。

总之,尽管这一次没有阿狸跟着,司马煜一行人还是在襄阳遇上了慕容隽。

卫琅个杀胚再度带上一队私兵就杀过去了,追到汉江北面秦军大营附近,大摇大摆的侦查了一圈,确定人真的已经回营并且确实不打算派兵出来灭了他这十几个人,才略带惋惜的撤兵回去。

其实不是慕容隽不想灭了他。此人打了一辈子仗,素来都以稳重和后发制人见长。他见过嚣张跋扈的,却没见过卫琅这么嚣张跋扈的——就十几个人追到人家大营前,徘徊不去,分明就是在诱他出战。慕容隽想了想,此人不是来找死的,就是后面有大军待援。

在看这些人行止有素,不露怯意,也不冒进,总也诱不进弓箭射程里。就知道这里面有人才,人才自然不会是来送死的,越发确定是后者了。

反正就十几个人而已,他也不放在眼里。一面等着斥候回来,一面就进帐吃了一碗羊酪。

羊酪才吃完,裨将就来报,说是附近十里没有大军迹象,要不要出去宰了那些砸碎?

慕容隽不动声色,只说:“反正是砸碎,想宰就去宰了吧。别去的太远。”

裨将暗带鄙视——自慕容隽来了之后,就没表现出跟一代名将相匹配的干练和气概来,反而多显露出老态和怯懦,他难免就觉得慕容隽成名侥幸,已经存了轻视的心思。再想想,慕容隽可不就是老了吗?且他是从北燕叛逃来的,北燕都被灭国了,他能不怯懦吗?

越发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末将就去会一会。”

裨将带人马出营追卫琅去了。慕容隽看了看天,算了算日子——十月二十九,风自上来。晚上会是个劫营的好日子。

从裨将来报,说没有大军待援时,慕容隽就觉得,外面不管是谁带兵来的,此人都后生可畏。可惜年轻人就是血气太盛了,谋算不老,就容易让人看透。

若换一个情景,今晚这少年敢来劫营,慕容隽定然要他的命,不叫他有时日长成。

但是……关他什么事?北秦不是他的故国,氐人反是他的仇敌。

他这几日在前线勘察,已经觉出来,南边士兵悍勇,训练有素,又有勇将、智将,早不是十年前可比的了。不说丞相死后,秦人法令废弛,骄奢淫逸,就是他们最令行如山、悍勇善战的时候,也未必能打赢。何况内患重重,实在不宜轻易大军远征。秦帝这次根本就是自取灭亡。慕容隽虽敬重这个人,却也不打算替他卖命。从被调到前线那日,就在想着怎么回后方去。

小败被责,自请老迈而退,也未尝不是个好法子。

于是慕容隽进账又盛了一碗羊酪。

——茶茗虽好,也不过是酪奴。在南边待久了,慕容隽已经有些想念家乡的羊炙和羌煮了。

卫琅见有人来追,便放慢了速度,不远不近的钓着。诱他们一路跟过来。他特地选的好马,打不过,总是能逃的。

三百人,砍他们十五人是够。但是敢追着他们过河,就有些托大了——司马煜和谢涟身旁精壮护卫,少的时候也有五百人。何况襄阳是重镇,守将从不敢懈怠了。

一阵砍杀。

虽然没把慕容隽赚来,卫琅觉得自己也算不虚此行。

阵前折了副将,这本身就是一场大败。慕容隽还没打算做到这一步,听说裨将追远了,就派人带三千人马出营去救。

救回来的时候,裨将已经丢盔卸甲,狼狈不堪。慕容隽不轻不重斥责两句,又进账歇着去了。

裨将羞愤不已,见慕容隽一派理所当然的模样,越发愤恨。

司马煜这边退兵回营。士兵们清点战果,三个人就在江边渡口木板栈桥上商议事宜。

风吹芦苇似雪,衣袂翻飞,烈烈有声。江流去远,天阔云低,两岸不辨人影,是个容易发旷古幽思的时候和地点。

当然,三个都是俗人,没什么感慨好发,打算说的都是劫营杀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