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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太子妃的倒掉(41)

阿狸望着外面的雨,想了好一会儿,才道:“我想去东山、去昆明湖看看。如果你能带我去,”她望向司马煜,眸中一时柔光满溢,“那就再圆满不过了。”

司马煜心里就像被锥了一针似的,一时便莫名其妙的抽痛起来。脑中有些什么混乱着,却分辨不出。已经攥紧了她的手,“我带你去。”

谢涟与桓道怜的亲事就定在这一年八月中秋,天气微凉的时候。

桓道怜等了谢涟三年。

这姑娘在一众闺秀里最是个沉稳有主意的,一早便认定了谢涟。却也知道谢家属意阿狸,便从来也不说,只默默的等着。

当日皇后瞧上了阿狸,有多少人趁机登门去给谢涟说亲?

桓道怜是桓净老来所得,桓净最心疼着她。彼时他已知天命将近,想趁自己还能主事,将这门亲事定下了。桓道怜却只是摇头。

这件事到底就扔下了。

偏偏她跟谢涟最是有缘。那些沉不住气的,自然都没有说成。反而是她,三年孝满,正赶上阿狸嫁给了太子。太傅夫人重新给谢涟寻觅姻缘,立刻就想到了桓道怜。

这姑娘纯孝柔顺,性子温婉沉默,又有主意。年纪也正合适。且自桓净死后,两家修好,也正该有这么一门亲。

因此反而是谢家登门求娶。

桓道怜虽不声不响,却什么都看得明白,听得明白。

知道谢涟跟阿狸是青梅竹马的情谊,看谢清如跟阿狸相处的情形就知道——要说谢涟没存别的心思,她傻了都不会信。

已经在思量婚后该如何相处。

32梁燕衔泥(三)

司马煜听到外边阿狸的呼声,手上棋子便猛的按到棋盘上,人已经就着起身,冲出舱外去。

便见外面阿狸已经落水了,正在白浪间沉浮。阿狸挣扎着探出手来,想要把住船舷,司马煜忙伸手去拉她,艄公也试图把船靠过去。然而一阵风来,反而推着越发远去了。

阿狸也不知被什么东西拖动,沉入了水中。

司马煜胡乱撤下外衣,后边艄公在向他喊什么,他也没有听明白,已经跟着跳了下去。

风雨晦暗,水浪翻滚得浑浊。想要在水中稳住并不容易。

阿狸是通水性的,然而脚踝被钓线缠住了,那一头有鱼带着往水里钻,她竟是全无反抗的力气,被拖着便下去了。

只能屏住了呼吸。水已经灌满了耳朵,四面全是咕噜咕噜的水泡声。她忍不住用手捂住口鼻,却也已经将窒息了。

自从炮灰了谢涟,她就知道这一辈子差不多要交代了。却没想到会这么快,并且是以这样的形式。上一次也不过是一痛就结束了,这一回连死法都升级了。评委真是一个比一个狠。

她就是觉得难过,比任何时候都要难过。

她想,自己才刚刚跟司马煜一起好好的过日子。才只有这么短的时间而已,就又要失去了。

她喜欢他。她不能骗自己。她还想要活下去,跟他白头到老。

怎么会这么难过?明明都重来一次了,怎么会犯那么多错?喜欢就去争取好了,逃避什么呢?

竟辜负了这么多时光。

她的意识渐渐的混沌了。归于黑暗之前,望见司马煜俯身下来,头发在水中便如荇藻一样飘摇。

司马煜转眼就消失在浊浪见,卫琅没拉住他,几乎都要发疯了。

这种天气下水救人,不把命搭进去已经万幸了,怎么可能成功?司马煜他脑袋进水了吗?

他回身推着跟司马煜一道过来的两个侍卫,“下水!游回去!去禀报太傅和谢涟,让他们立刻来人搜救!”

侍卫也早已经没主意了,此刻得了命令,不及分辨,便脱了外衣扎到水里去。

卫琅已经去威胁艄公,“划过去,给我划过去!”

艄公也在努力掌舵,“那边的,船上有撑杆,过来帮忙!”

谢家子女多,同辈的亲眷也多。闹房便比别家更热闹些。此刻是打定了主意不让谢涟轻易洞房了,纷纷围绕着新媳妇儿笑闹。

桓道怜也是个稳妥的,只是以扇遮面,笑而不语,任旁人怎么逗弄。

最多从扇后偷偷瞧谢涟一眼,眼波流转间,道不尽的娇羞、忐忑与期待。更引来越多的调笑打趣。

谢涟自己也被层出不穷的刁难着。光是烧春就已经灌下三大盏了。一时一群人起哄逼他亲亲新娘子,他面色略有些尴尬,倒也不能过于推拒,已经被簇拥着上前。

他上前去,桓道怜便也大大方方的将扇子稍稍下移,露出光洁的额头来。

——姿态上虽是大方从容的,然而到底是新嫁娘。先前还敢偷瞧,谢涟靠过去时,反而不由自主的垂下了睫毛。漆黑的眼睛里一片温柔的水光,脸颊上也烧的透红了。

这风情干净又动人,连起哄的都不好意思再戏弄她了。见谢涟也停住脚步,便纷纷闭上嘴等着。

谢涟却久没有回应,只是居高望着折扇后新妇长睫之下那一片明光。

谢清如在一旁看着他。

这姑娘聪慧,跟阿狸又走得近,多少知道谢涟和阿狸彼此中意。然而阿狸定亲的时候,并没见谢涟有什么异样。她想想便也觉得,不过是些小儿女间没出口的情谊,虽难免怅然,却也不至于沉痛,便放下心来。

后来东宫命谢涟、卫琅前去王家迎亲,她又觉得东宫欺人太甚——这媳妇儿可是从他家抢捞去的,怎么能这么无耻?还要她三哥去迎!

再想想,能替太子迎亲的人选,少年一辈里,除了谢涟,还有谁当得起?看谢涟自己也淡然接受,就又放下心来。

然而此刻谢涟清黑眼眸里带了些酒意,不知为什么,那专注凝视的目光忽然就令她觉得心疼。她竟恍然有种错觉——谢涟已有些不堪重负了。

但这错觉也只是一晃而过。谢涟眼睛里的分明就是珍爱和喜欢。

长久的凝视之后,他终于靠近了一步,轻声道:“唐突娘子了……”便合了眼睛,缓缓俯身下去。

众人屏息。却就在这个时候,外间仆役匆忙闯进来。

谢涟反应快,已闻声起身,将新嫁娘护在了背后。仆役风火般上前,急促的跟谢涟耳语两句。

谢涟的肩膀便紧绷起来,甚至不及道一声告辞,已经转身出青庐去,“人马船只可都备好了?”

“正准备着……”

仆役一路回禀。只是片刻间两人便已经远去,连声音也不闻了。

外间乱了一阵子。屋里的人也跟着有些慌张,不知是出了什么事。

谢家长嫂顾菀不明所以,忙差人出去探问。又怕冷落了新嫁娘,便过来安抚。桓道怜却已经移开折扇,不待旁人来替谢涟开脱,便吩咐身旁陪嫁的侍女,“赶紧。去让德茗多带人跟上谢郎,听谢郎的差遣。”

吩咐完了,对上顾菀的目光,才带些赧然的神色,垂下头来。扇子也顺势放在一旁了。

顾菀便上前拉了她的手,对众人笑道:“瞧你们乱的,有太傅在和三叔,能出什么事?反而要新嫁娘照看你们。”

见屋里人平静下来了,才笑着拉拉谢清如,“过来,陪你三嫂说会儿话。我先去阿姑那边探问。”

谢清如知道当下要紧的是不能乱跑,便点头道,“只管去。有我和三嫂在呢。”

江上风浪越发的汹涌。暴雨如注,江心已经有了卷流。又是横穿水流而行,船几次差点被浪打翻。

谢家很快便带着人过来,几十条船一同搜救。

却只是找不到司马煜和阿狸的踪迹。

还是老艄公道,“只怕已经被水流卷下去了。这种天气水里难找,不妨分一些人沿着河岸搜寻。”

谢涟便分了人给卫琅带着,在岸上搜寻,自己则领了大船,一点一点在水里篦过去。

司马煜抱住了阿狸,唇瓣用力贴上她的,度气过去。

阿狸迷糊间回不过神来,只是本能的吮吸。待耳边咕咕的水声再次清晰起来,才猛然回神,用力推开司马煜。

水里一切动作都变得无比慢,短暂的水鸣声过去,周围忽然变得无比的安静。只力道沉重,明明想立刻将他推出水面去,却只是眼看着他拽住了她的手腕,跟着一道被拖了下来。

下面水流还算平缓,阿狸能稳住身体。便用力的摇头,指着自己的脚踝。想告诉他,她已经挣不开了。

司马煜却越发深潜下来,试图将吊线从她脚上解开。

——麻线缠乱了,便是白日里在陆面上,也是一时解不开的,何况是在水中?

司马煜便俯身下去咬,水泡便如葡萄一般从他唇边升上来。

阿狸眼睛里全是泪水,却已经不再试图将他推开了。

只是跟着俯身下去,一起来解。

解不开,怎么也解不开。

阿狸胸口憋闷得要炸开了一半。窒息到了极限,脚下控制不住便去蹬水。司马煜又要度气过来,阿狸用力将他一把扇开。

司马煜便解了她的腰带令她握住一头。阿狸点了点头。他才拽着另一头上浮,想先去换一口气。那条鱼却忽然又乱窜起来。

明明眼看着阿狸握住了腰带,司马煜却不能放心,回头便又拽住了她的手腕。

这一次鱼却是往上面去的。他紧紧的将阿狸抱住了,死不松开。被拖着又行了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