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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胡不喜(49)

楼蘩便笑道,“她这爱好倒与寻常闺秀大不相同。”

赵文渊便道,“人的性情原本就各式各样,女孩的爱好也大可以海阔天空。我家并不讲究这些。”

楼蘩心里便一动,笑着点了点头。又对赵文渊道,“上回去看演武,将军似乎并没有十分得用的马匹。若不嫌弃,我家在西山有一处马场,倒是有几匹西域引来的骏马。将军有闲暇时可去看看。”

赵文渊到没想到,她竟只看了那么一场演武,便察觉出他的马并非自己惯用的。心中更生敬佩,就道,“不嫌弃,早就听说你家有好马,正无缘去求。”

楼蘩便又笑道,“这马场如今是我在管着——我家没什么男人,许多事都得女人亲力亲为。将军若在马场上见着我,还请不要吃惊。”

赵文渊脱口就道,“求之不得!”说完便晓得自己装君子装露馅儿了,脸上又一红。幸而他脸皮厚,不大瞧得出来。就若无其事的掩饰道,“有楼姑娘为我相看,不愁挑不到好马。”

楼蘩笑道,“我会养,可未必会挑。”

赵文渊就差拍着胸脯保证了,“不要紧,我的眼光也十分好,我来挑也是一样的。”

楼蘩就又失笑,道,“我也不一定在。将军只管投帖去挑,我会交代下去。”便又行礼,道,“我该告辞了,将军请留步。”

楼蘩沿着游廊去了,待要过假山时却又停了脚步——她自己也讶异,此刻竟十分想回头再瞧赵文渊一眼。

他眼睛生得确实好,阅尽千帆却又纯粹干净,得意快活可又并不轻薄。一眼就能看出有真性情,却又十分丰富可读。

原本只是权宜之计,竟让她真的隐隐心动了。

——到底还是没有回头去看。

她毕竟已不是懵懂少女,没有“情不自禁”一说。她很清楚自己这一回眸有些什么含义。

脚步略顿,便继续前行了。

赵文渊见楼蘩远远的去了,不觉大呼了一口气。他是对林夫人说“不漂亮的不要”,可也不曾料想到楼蘩竟美貌至此,令他在她跟前大气都不敢出,直如俗夫遇上了仙子。

一时松懈下来,便又喜不自胜。一路翻着护栏就往太夫人那里去了。

待要行至慈寿堂,忽见外间有两个眼生的侍女。便放缓了脚步,悄悄唤了个外头伺候的丫鬟来,问道,“里间有客?”

丫鬟低声答道,“是太子殿下来了。”

赵文渊自然听赵世番说过太子的品性了,他才授了鹰扬郎将,是不急着到太子跟前露面的,就说,“不用进去通禀了——当我没来过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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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太子正和太夫人说话——也不过就是虚寒暄罢了,只口中姨婆叫得亲切,仿佛真是自家亲戚一般。

雁卿才让他给骂了一句“轻薄”,一句“蠢材”,自然是又委屈又生气。虽在一旁陪着,却闷着声不肯搭理他。倒是难为了月娘小姑娘——太子十分照应她,不时引着她说几句话。她是又想搭腔,又不愿意冷落了雁卿。便十分为难。

不觉就把手指往雁卿手心里塞。

雁卿很快就察觉到,回过神来见月娘低着头,一副夹在中间不知该怎么办的模样,立刻便意识到,她和太子的冷战已波及到月娘了。她虽并未因元彻的话动摇,可此刻也难免就记起元彻的话儿——“你都不替你阿娘着想”。

就僵了一下,一时竟无法去反握住月娘的手了。

月娘探了一会儿,雁卿却总无反应,心里便也渐渐冷下来。

她心里这个阿姊是比太子重要得多的,可若非要让她抛开心里的矜持去讨好,她也不肯。若柳姨娘还在时,她倒是很愿意俯就讨好雁卿。可如今她的处境已十分尴尬难堪,反而就要固守住心底那点骄傲了。

便又默默的将手缩回去了。

雁卿想了一会儿,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是让太子给绕进去了。

她到底哪里不替她阿娘着想了啊!难道非要按着他的说法做才是替她阿娘着想吗?

便不由分说,一把拉住了月娘的手。

虽还在生太子的气,不过又想“大不了以后不理他就是了,上过一回的当,难道我还会上第二回吗?”,也就释然了。

原本她就很防备太子,就不曾有半点亲近他的想法,自然也不会觉着伤心。

很快就能坦然以对。

太子却十分的想要收住——他已觉出自己此刻的异常来,滔滔不绝的说着话,跟太夫人说、跟月娘说、甚至跟林夫人说……可他的心分明就在雁卿身上,只是无法将话题引过去。又盼着雁卿能主动靠近过来。竟是一刻都不能安稳。

只觉得手臂上雁卿涂抹药膏的地方分明该是沁凉的,却仿佛是在发热。且又生了病一般,全身都很奇怪。

目光也不自觉的就飘到雁卿身上去了。

明明已成功的让雁卿不快活起来,可他似乎并没感到满意——该说反而忐忑起来了。待见到雁卿目光由生着闷气转而为淡漠,他心口便砰的一沉,一时仿佛有冷水倒灌进来。

他素来都是怎么开心怎么玩的。可今日却仿佛是明知会难受,也还是一头栽进去。

这感觉令他自厌。

他便突兀的收住了话题,笑着对太夫人道,“聊得兴起,不觉竟这么晚了。”

随即竟就这么告辞回去了。

待将他送走了,太夫人和林夫人也十分不解其意,都道,“太子今日做什么来了?怎的没头没尾的?”

便都望向雁卿。

雁卿就道,“我也不知道。就让我教他蹴秋千,又逼着我陪他玩儿了一会儿,最后还骂我是‘蠢材’……”

便如“亲情”是太子的软肋,“蠢材”也是雁卿的软肋——她隐约明白自己似乎是比旁人愚钝些,心里还是很在意的。

月娘就在一旁,雁卿自然不会说出太子挑拨离间那一段儿。只是想起太子当时落寞的眼神,还是又提了一句,“似乎皇上要立皇后,他心里很难过。”

林夫人一时默然,片刻后对太夫人道,“想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只不晓得,怎么还没开宗明义呢,就已经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的作者有话说没显示出来,于是重贴一遍。

大家没事就留个言呗,本文已过1/3,没几章大姑娘就要长大了,再不留言就晚了啊!

然后,感觉隔日更我更从容些,至少就不用为了凑日更把故事赶得乱七八糟的了。重要的是就算我再承诺日更,估计大家也不信的——连我自己都要劝大家别信了……

所以以后就隔日更吧?剩下的时候我还能琢磨琢磨故事,顺便把之前的坑填填之类。

☆、46第四十章 下

元彻觉着自己是被魇着了。

直到回了东宫,他满脑子里依旧是雁卿巴巴的仰望着他,问“好些了没”的模样。

似乎就在那一刻,他心里仿佛被撞了一下,整个人就都变得奇怪了。

他还不晓得这就是情窦初开的症状。只觉出这改变令自己十分难受,便不愿意顺从。

心里越是惦记着雁卿,他就越要做出无所谓的模样。便十分刻意的又赏了燕国公府众人一回,偏偏落下雁卿,还格外厚待了月娘。

不过赏赐送过去了,他又懊悔。明明就是故意冷落雁卿,却又怕她真以为自己十分厌恶她,更不敢靠前了。赶紧又添了一份礼给雁卿送去。

随即便十分忐忑的等人来回禀。

不过就是寻常赏赐罢了,回禀的人自然只说,“送到了。”半点不能体会元彻心焦欲问的情绪。

……元彻到底还是问了出来,“独她那一份送的晚了,她就没说什么?”

送信人哪里能明白这主子的心思?因怕触怒了他,就谨慎保守的道,“不曾说什么。就和旁人一样,谢恩、恭领……岂敢有什么不满?”

不明白雁卿究竟是怎么回应的,元彻真是燎心燎肺的焦躁。可又不想让下人看出他的在意来。

摔了东西转身进屋,他这一日晚膳都没心情吃。

这么点小事竟也反复纠结起来,元彻越发觉得自己是真不正常了。

因这一日太子没来,皇帝不免就唤人来询问了原委。得知太子又去燕国公府上玩耍了,便记起他这儿子似乎颇在意赵世番的两个女儿。一追问——太子果然是去找人家闺女了,便十分无奈。

太子也十二岁了,正是初知人事的年纪。总往人家后院儿里跑,难免要传出什么闲话来。不但妨害女孩儿的闺誉,对太子本人的名声也不好。

不过这种事,皇帝觉着赵世番应该比自己更着急——但凡赵世番没打算赔上两个如花似玉的闺女来勾引太子,他就肯定会想办法堵住这条路。便不太操心。

一时又想,若皇后还在,此刻大约也要开始操心着替太子挑选太子妃了。虽说太子妃必然要在八姓里挑选,可八姓之女也性情各异、参差不齐,不是人人都堪为储君元妻的。还需得细细考察方能确立人选。

如今却无人能操持这些。

皇帝不由就觉得,白上人说的确实很有道理。没有主母则家不成家,若他当年早些继立皇后,这些年也不至如此萧条了。

一时又不觉怅惘——所谓南园遗爱,一切初心与承诺,也终究敌不过生死和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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