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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重生手册/皇后当自强(86)+番外

苏恒道:“大致是写从成都一路到长安所见的壮美景致,又追忆当年邯郸的海棠暖雪。最后写到长安春寒,风雷交加,不堪行路―他很挂念你……之类。”

目瞪口呆。

我知道苏恒有过目成诵的本事,却还是没想到,十余年前一封如此琐碎的书信,他竟也能记得大概。

然而他既然记得这么清楚,又何必再问我。

我就疑惑的望着苏恒,他目光一飘忽,“联……就是想知道,你是怎么回复的。”我这才明白他话里的意味,一时简直哭笑不得。

便只好努力的回想,实在想不起来时,也只能无语的望着他,“陛下既拦了卫秀的信,想必连臣妾的一并拦下了―陛下就不记得臣妾写了什么?"

苏恒面上竟罕见的露出了羞恼并困窘的神色,“拦是拦了……但联并没有看。”我不由就笑起来一一这人别扭之处比我更胜。若卫秀也重活一回,知道他为此纠结了十几年,只怕笑也笑死了。

我说:“我真记不得了。不过那信纵然我回了,回的大约也是无字书。”

苏恒不解,我忆起往事,一时心里百般滋味,“当年卫家太夫人中意我舅家表妹,想说给卫秀。想眼看要成亲了一一卫秀却邃然悔婚,娶了李压的妹妹。这件事当年闹得不轻,邯郸沈、苏两家丢尽了脸面,表妹也……因此,若卫秀给我写的是那样一封信,我是不可能回的。”

何况,我始终记得卫秀那句“若你敢嫁了旁人,我便叫他死无全尸”。我也记得我新婚时他差人送去贺礼,是一片被撕破的,被血染透的尺素。

我习惯了他的品性,也从他那里收到过更惊惊的东西,倒也没办法太当一回事。但与他好整以暇的聊天,也断无可能。

苏恒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见我还在巴巴的等着,便笑道:“他还在信里说,不知晴雪阁前海棠开得可好。若开时,记得给他带一枝,他一直都喜欢。”

我一时潜懂。

苏恒笑着刮了刮我的鼻子,道:“那信是他写给你的。”

我心里触动,反而笑不出来,下意识就道:“他最厌恶海棠,总说我就像那花,一无艳色,二无芬芳。只凋零时漫天晴雪,稍稍令人牵挂。所以每每春来花开,他困在屋子里养病时,我便扛一只海棠去探望:为此还被他拿花瓶丢过。”

苏恒含笑听着:

我回过神来,心中懊恼,“……那时还小,八九岁,并不懂事。”

苏恒只笑道:“嗯。我八九岁的时候,看到刘碧君偷偷的哭,也曾努力逗她开心。”他抬手为我抚开鬓发,“那时她大概四五岁。因是亲戚家投奔去的孩子,我怕她住不惯,受了欺负。也仅此而己。我和她的情分,比之你与卫秀,还要淡薄许多―我家里有兄姊,她又是个女孩子,自然不会和她厮混。母亲倒是喜欢她,大约是因为阿姊太男子气的关系。”我不知该如何回答。我与卫秀清清白白,苏恒却和刘碧君有过一个孩子。这是不能比的。便不说话。

苏恒抬手抚上我的面颊,很专注的望着,道:“联想再去汤泉宫一趟。”像是怕我生疑,停顿了片刻,又解释道,“联有些事,想去问个清楚。”

我点了点头,“嗯。”

76 60章(下)

苏恒将养了几日,却总是不好。病情缠绵着,夜里反反复复的发热。

去汤泉宫的事便耽搁下来。

中间楚平来探望过一次,林林总总说了不少事——当日苏恒传楚平、苏辨、吴世琛和我的哥哥入宫,似乎就是命他们蓝笔代批,暂时替他处置政事。遇到悬而不决,或者他们不敢擅自拿主意的,再来御前回禀。

苏恒一贯勤政,事必躬亲。像这样将庶务悉数交到别人手中,自己闲下来,还是头一回。

若不是亲自陪在他身旁,我几乎要以为他真的病重难愈了。

楚平禀事的时候,苏恒便倚着隐囊听。一边听着,不时询问几句楚平没提到的要点,一边就即刻处置了。遇到要暂且搁下的事,他眉心便微微皱起来。并无往常那种雅致从容,或是潋滟风流的仪态。然而那般端正认真,正是当年令我倾心的模样。

我无需骗自己。时至今日,他依旧能轻易吸引我的目光,令我看不见别的男人。

楚平禀事久了,外间太医呈药进来。我便上前喂他吃下去。

楚平在一旁垂手等着,大约也看得出苏恒精力不济,便微微有些迟疑。

苏恒便推了药盏,道:“还有什么事,但讲无妨。”

楚平微微躬□来,又是那种令人看不出深浅、喜怒的表情,“陛下的病情,可要知会太后一声?”

苏恒便继续喝药,又漱完了口,才说:“不用。”问道,“怎么,有人向你打探朕的病情?”

楚平就老老实实道:“前日刘常侍问过,昨日平阳公主府上也有人来问。”

我这才想起来——平阳目下正在汤泉宫里照料太后。

刘君宇询问,楚平能随口敷衍。但平阳那边稍有动静,他就不由自主的殷勤起来。楚平是只滴水不漏的老狐狸,偏偏被平阳这个最不屑阴谋诡计的人拿捏住,也是他命中劫数。

苏恒对楚平的小心思视而不见,直接道:“阿姊想知道时,自然会直接差人来问我。怎么反而要绕到你那边去了?”

楚平是个聪明的,苏恒提点到这一步,他也该清楚,公主府上的人是私自探问,并非平阳的本意。

他略有些尴尬,很快便借故告退。

我略算了算,平阳去汤泉宫已经有月余。她并不是个能呆住的人,向来又不怎么得太后的欢心,这一遭留得未免久了些。

想来我令太后别居一事,真的伤了她的心。

我心下难过,苏恒在一旁看着,不知想些什么,忽然便问:“阿姊有没有与你打过招呼?”

我说:“什么?”

苏恒道:“她有了身孕,已快三个月了。”

我便吃了一惊。

苏恒这几日睡得多了,有些醉。我便为他揉着额头,诱他说下去。他懒懒散散的,却不肯多言。我便说:“我这边是丁点儿消息也没得到。”

苏恒道:“阿姊本来就是为了瞒着,才躲去汤泉宫。有人想瞒着的事,你若不找对了人问,自然是弄不明白的。”

他说这话时面色淡淡的,目光却露出困倦来,我便为他揉了揉眉心。他望了我一眼,挥了挥手。

他许是想安慰我,也显然是意有所指的。

我立刻便明白他为之不悦的是什么事。

这一世他对我说过无数回,要我信他,解释过不知多少遍,他不会有庶子。然而消息从汤泉宫传来时,我还是不加犹豫的选择相信,刘碧君有了他的孩子——毕竟上一世,那结果确实是这样的。

我说:“……这回我信你了。”

汤泉宫传来的消息,原本就捕风捉影。唯一确切的证据,也不过是太医去时真的见到汤泉宫在煎保胎药——现在想来,这药该是平阳用的。

苏恒也真的没必要在这件事上骗我。

苏恒不答话。

我反倒不解他在气些什么了。我想我初时不信他,也是有足够的理由的。至于我猜疑了却不问他——这倒真的是我不够大气了。

我便只好正襟危坐了,道:“臣妾前些日子听人议论,说是刘碧君有了身孕。事关皇嗣,马虎不得,可要差人为她诊断?若消息确切了,少府那边也好核档。”

苏恒脸色几度变幻,终于有些咬牙切齿,道:“不必核档,朕做没做过,自己清楚。你便差人去诊断,若有结论,该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

他眸光变幻得精彩,眼睛气得泛红,宛若用胭脂勾描过。

我忍不住发笑,他抬手来捏我的脸颊,道:“你便得意吧。”

他手捏上来了,我躲不及,便张嘴咬他手指。待要咬到了,才反应过来,抬手便挥开。

一时两个人都愣了一愣。我忙背过身去,道:“……我去看看韶儿。”

苏恒从后面拉住我,沉吟片刻,道:“……咬完再去。”

我笑出声来,“下回吧。”

他这才松了手,道:“嗯。”

我与他也有些年岁没有这般笑闹过了。

我想了想,能这般相处,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自上回与他谈开了,忽然便觉得也没什么好放不下的。这几日我心境淡漠,纵然想要恨他,只怕也聚集不起那般强烈的情绪。

——人都是有极限的。当年婉清病重,我对他恨到了极点,只觉一派灰暗。等到他废了我,我独自抱着婉清回到娘家了,反而在晴雪阁里安稳平淡的过了几年。唯一挂念的,也不过是韶儿的前途与安危。

再等看到了废太子诏,而他至死也不肯来见我。我心中再一度悲愤至极,乃至重新活一回,看到他也不能平静理智。

如今婉清已没了,废太子一事也不过是场误会……我心里好像忽然便失去了爱恨的理由。虽偶尔也会为他心动,然而一切都已淡漠了。就好像那些令我顽固执着的东西,都已燃烧殆尽了一般。

事实上若不是今日他提起来,我压根已不再想刘碧君有没有孩子的事。

当然,没有是最好的。毕竟韶儿还小,有个差不了几岁的庶弟,对他不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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