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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重生手册/皇后当自强(6)+番外

就让她们都努力去争吧。

我上一世死命扛着,不肯卸给旁人。白白吃苦受累,还把错都揽到自己身上,何苦来哉?

我说:“太后喜欢,皇上也喜欢,我让一步有何不可?”

平阳仔细打量着我,抿嘴笑道:“你可不是这么乖巧的人。”她是苏恒双生姐姐,从小当男儿养着。眼波潋滟觑人的模样,竟与苏恒有七八分神似,“我看着你与三郎一路走来,你们俩谁的心思瞒得了我?照我说,他心里未必有刘碧君。你故作大方,反而寒了他爱你的心,让他恼你。”

我笑了笑,没有接话。

平阳到底还是个女人,总觉得男人心里原配妻子是特别的——事实上,我若不是上一世惨遭遗弃,大约也会相信,苏恒即便对着刘碧君那般可人的红颜知己,依旧不会有负于我。

事实证明,这世上最不能仰仗的便是男人的忠贞。

何况苏恒心里爱的,分明就是刘碧君。

我说:“你倒是说说,我不乖巧还能怎么着?”

平阳先还一脸轻巧神色,略一想便有些凝重。一会儿功夫,脸色变了几次,最终还是说:“换在我身上,倒有的是法子……”

弟弟是皇帝,母亲是太后,对付夫家她自然有的是法子。哪怕她什么法子都没有,硬跟婆婆、丈夫扛上,也能解决问题。谁让她“糟蹋得起”呢?

平阳叹息道:“太后就那个脾气,一丁点不顺着她的意都不行。三郎不愿意委屈了你,又不能拂逆太后,夹在中间也不容易。你顺承着太后些,他也能松口气。”

我不说话。

平阳自知失言,又笑道:“自然,你一贯都是顺着太后的,比我这个当女儿的还孝顺……”

——她自然不能诟病太后,然而把母亲的错推到刘碧君一人身上,这种事她也做不出来。便俯身逗弄韶儿,道:“你母后受委屈了,韶儿替你皇祖母和父皇向她陪个不是吧。”

韶儿懵懂道:“母后受了什么委屈?”

平阳被噎了一下,胡乱揉着他的脸蛋,“小小年纪,你怎么管这么多啊?”

我不愿让韶儿听这些,便将他护在怀里,笑道:“大姑姑找茬揉搓你呢,别听她乱说。”

#

平阳一直陪我到椒房殿。

下车前她拉了我的手,道:“你依旧肯下功夫讨太后欢心,我很欣慰。可是给刘碧君晋位的事,你得再斟酌斟酌。我虽不比你读过那么多书,却最明白‘请神容易送神难’的道理,所以提醒你一句。”有句话她藏着没说出口,我却看得懂她的神色——反正我在太后那里也已做定了坏人,不差这一次,反悔也就反悔了。

平阳说的不错,但有件事却是她不知道的——就算我死不肯接纳刘碧君,两个月后她也会怀上苏恒的孩子。她与苏恒之间已不是我能阻拦得住的了,还不如顺水推舟,卖她个人情。离了太后的地盘,她纵然要折腾,我也不至于太被动。

我说:“我只管向皇上进言,刘碧君晋不晋位,端看皇上决断。”

平阳摇头道:“三郎定是不答应的——你何苦非说出来,让他得罪太后?”

韶儿已在我怀里睡着了。我顺了顺他的背,对平阳说:“我虽蠢笨,却也明白这样一个道理:这世上的母亲,从来只有嫌弃儿媳,没有怪罪儿子的。”

她自然也明白,她敢一再顶撞太后,帮我说话,也不过仗着太后疼女儿。但是她心疼弟弟时却不会想到这一点。只觉得做媳妇儿的也该像她那般顶在丈夫前面,承受婆婆的怒火。却不考虑,太后原本就怕挑不出我的错处来。

平阳怔了怔,揉额道:“确实是我糊涂了……只是看母亲和三郎不睦,我这个当闺女、当姐姐的,心里难免跟着不好受——罢了,原本就不是你的错。我再帮你顶一次缸,给刘碧君晋位的事,你搁下吧。”

她肯瞒着太后为我谋划,这份情谊我无以为报。但刘碧君的事太后分明有更深的盘算,上一世平阳也不是没为此被禁足削邑过。

我便笑道:“所以说,我松了口,皇上正该顺水推舟,给太后把这个心结解了。你凑什么热闹?少不得又让人疑我挑拨离间。”

平阳目光复杂的看了我好一会儿,不知确认了些什么,终于说道:“你有这份心,我替三郎记着了。但你也该把握个度,总得为……”她用眼神指了指韶儿,“考虑一下。不要引狼入室了。”

我点点头,见她依旧把着我的手,没有松开的意思,只能无奈道:“但凡还有其他事能宽解太后,我也不会松口。何况有些事,不是我拦就能拦住的。难道我还能不吃不睡时刻盯着不成?我只希望我给别人方便,别人能念我一分好,下手也软一些。”

平阳摇头笑道:“瞧你说的,何至于让你落到这个地步!有我和三郎在呢。你且放宽心,这事再慢慢商议。”

言罢终于下了我的车。

外间细雨如帘。邻近傍晚又起了薄雾,一片烟雨朦胧。

我命红叶抱了韶儿进殿,自己撑伞立在雨中,目送平阳离开。她打起帘子,探头出来对我挥手。乌发金簪,明眸皓齿,还是那个坦荡无忧的俏娘子。我却已饱尝爱恨滋味,再不复当年诚恳。

我依旧当她是知己至交。我只不清楚,当我开始算计她的母亲和弟弟时,我们的交情到底还能延续多久。然而唯有这份真情,我无论如何也想挽留。

她的马跑得快,只一会儿便入了雨幕。马蹄“的的”声脆生生回响着,渐行渐远,终于消失在低沉的暮鼓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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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雨滴滴答答淋了整整三日。

这三日里我过得很是寡淡。白日里带了韶儿去向太后请安,夜间吃过饭,给韶儿讲讲故事,便早早的上床睡觉。若还有闲暇,也去后院看看我种的白菜。

椒房殿后院原本种了不少香草,杜若蘅芜、紫芸青芷,满目琳琅。便在雨夜去看中,也只觉姿影婆娑,曼妙动人。

刘碧君尚未进宫,我的景儿也还活着时,我常把光阴虚耗在后院的花草中,而苏恒爱在芬芳环绕里将我扑倒缠绵。当时年少轻浮,着实做下不少荒唐事。

但如今我重生一次,已再无少年时的心境和雅好。闻到满园花草香,只觉头晕恶心。

因此醒来后不久,便将花草铲除掉大半,整治出两畦菜地来,上个月刚种上白菜和黄瓜。铲掉的香草沤做肥料施了。如今白菜长势喜人,我很觉得合算。

这几日不断的淋雨,白菜叶已倒在泥里,毡成一片。但我拨了拨,看到菜根扎得很深,这点风雨并无妨碍。何况白菜这种东西,原本就是极贫贱极易成活的。

便放下心来。

中间平阳遣人来,送了我四匹关中牡马,俱是一色的油亮枣红毛皮,虽不比大宛天马那般高大矫健,却平顺柔和,容易驱使,很是难得。

我便写手札,好让使者带回去。平阳一贯不用普通物件,我一时竟没有可做回礼的稀罕物。想起哥哥那里还藏了十坛剑南春,就顺便也给他写了张条子,让他转赠两坛给平阳。

算起来,如今我娘家也已是败落了。景儿还在的那几年里,我想从娘家拿什么东西,哪里还得托人转告?他们出入皇宫只怕不比平阳麻烦些。

——毕竟是前朝的皇裔,入了本朝,我外祖父的王位自然已不能再传下去。而我舅舅在弘明二年初,死在了与匈奴人的战争里,也算全了他“马革裹尸还”的夙愿。虽然留下了表哥,却是个有德无才、志不在此的,也只能与些酸儒写写文章喝喝酒,根本不是带兵打仗的材料。舅舅死后他自作主张,白白将我外祖父传下来的十万赵勇让给了别人。

朝中河北将士无人不恼他。可惜有些势一旦丢了,便再找不回来。

而沈家一贯清贵,虽官位都不低,真正主事的却没几个,肯用心在仕途俗务上的更少。老一辈病的病、去的去,年轻一辈则只剩我哥哥一人撑着。

外面看着光鲜,内里却已经没了顶梁柱。当年苏恒能轻易将我废掉,可见沈家虚成什么样子,也可见苏恒谋划得有多周全。

我娘家败落到今日的地步,并非一朝一夕。现在想来,只怕从四年前我舅舅去世,苏恒便已开始架空沈家。到如今已见成效。就算他想现在便要废我,应该也能如愿。只是一来天下尚未彻底安定,他还不能自乱阵脚;二来刘碧君还没有儿子傍身,废了我她也未必能立稳罢了。

而平阳会觉着苏恒仍爱着我,只能说苏恒心思太深了——何必连双生姐姐也要骗过呢。

想到我曾与这么个处心积虑对付我的人同床共枕十年,不觉又头晕恶心起来。

不过我很清楚,只要我还在皇后位上,沈家要挽回颓势,便还有捷径可走。当然,也还要子弟出息才行。

但同时我也很明白,有些事就算我重生一遭,也依旧无可奈何。

比如我已嫁给了苏恒。比如我的儿子姓苏。

还好,韶儿总有长大的一天。

我将东西写好,命红叶转交给使者,叹道:“有些日子没见兄长了,也不知母亲是否康健,家中一切可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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