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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重生手册/皇后当自强(33)+番外

红叶垂了头,拿眼角瞟我,低声道:“皇上不喜欢胭脂味。”

所以才要涂上——万一他又要做戏来亲我,纵然不能让他退缩,好歹也喂他满口胭脂,让他下回有所忌讳。

我很怕他又要像上次那般泄愤一回。

何况,一面在太后那边称病告假,一面在苏恒这里频频承恩,传出去也是不好的。

我说:“你就挑个没味的。”

我提了一罐麦仁粥,带人去了宣室殿。

夜凉如水,月光明澈,树影婆娑,还是旧时风光。

当年还是新妇,乍遣散了家仆,事事都要从头学起。因不曾做过粗笨活计,连生灶火都能扎满手的木刺。却怕苏恒嫌弃了我,小心的藏在背后,不叫他知道。

手指肿疼得连筷子都拿不住时,终于让他发现。他便在灯下拿针一根根帮我挑出刺来,挑不出来时,便将我的手指纳入口中,轻轻的吮吸。

他说:“你是大家的小姐,本不必跟我受这样的苦。”

但其实那样的日子,我是当真没觉得有半点苦。我记得行经腹痛的时候,他会把我的脚揣进怀里;盛夏蚊虫凶的时候,他曾为我扇一夜蒲扇;每次烧糊了粥,他都把清的那碗给我……

那个时候我是真的想,如果他怀的是梁鸿的志向,我可以为了他做一辈子的孟光。

直到很后来我才想明白,他若真的志在隐逸,来到河北后,又何必去拜访我的父亲?而他不用我带去的财物结交河北名士,是因为凭他的名号,只需要加上河北沈家的门第,便足以让河北名士豪门认清了局势。

而他激得我遣散家仆,亲手为他生火做饭洗衣织布,不过是怕我出身高门,骄矜跋扈,让他夫纲难振。一半试探,一半驯服罢了。

他驯服得很好。我对他的喜好如此的明了,以至于当我想讨好他时,纵使有刀子砍进心口里,也是能笑着做出他喜爱的举止的。

我到的时候,殿内亮着灯,苏恒却不在。

小太监回报说,苏恒下去便去了驿舍,到现在也还没有回来。

陇西周家在长安做官的亲戚也有不少,周赐是连皇帝也招徕不到的人才,当不致于连个落脚地都找不到。

不过周赐那个性情,因着怕受拘束而宁愿去住驿舍的事,他也做得出来。

苏恒八成就是去看他的。

自然,去看刘君宇也是可能的。

巧的是,我前脚才到宣室殿,后脚刘碧君就带了香茗来送参汤。

这面碰得很是尴尬。我盛装打扮着,每动一下,步摇上金叶子就窸窣作响,绛红色大衫拖曳及地,百千彩蝶簇拥着。近看想必很像一棵大花树,远看估计又像烧残了的龙凤烛。

刘碧君却素淡得很,一身白粉碎花布襦裙,配了根攒梅花结的碧玉宫绦,头上斜插一支碧玉簪。宛如白玉净瓶里供着一条新绿柳绦,又像俏生生绽放的一朵寒兰花。

想必她远远的便看到我了,却又不好特意回避了,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到我跟前时,面上尴尬尚未消退。

差点当了韶儿一声娘,想必她也是不好消受的。

她盈盈下拜,“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我眯着眼睛打量了她一会儿,未经脑子,已经脱口说出:“不敢。”

刘碧君慌了一下,头垂得越低,“皇后娘娘凤体欠安,臣妾本该早日探问。陛下不欲人打扰娘娘……”

我说:“还没有欠安到这个份儿上。刘美人不必顾忌,想去串串门时,只管去。”

我本以为她会分辩一下韶儿的事,告诉我太后逼韶儿喊她娘的时候,她苦劝不成便远远的避开去,不曾受那一声。结果她却什么也没说,只攥紧了袖子,一屈膝,道:“喏。”

看得出,她委屈得厉害,然而面色却已坦然了许多,不再是一副“皇上太后盛宠,妹妹愧不敢当、固辞不受,恳请娘娘不要为此怪罪了妹妹”的忐忑模样。

想来她也已明白,经过太后今日做这么一遭,我跟她之间已经没有姐妹情深的可能了。

她大约也确实苦劝过太后,但劝不听时,她便只能与太后同仇敌忾。断没有摘清了自己,看我与太后搏杀的道理。

我说:“刘美人今日来,是有什么事?”

她声音越发低下去,似乎想躲避我的目光,“太后娘娘差臣妾来给陛下送一盅参汤。”

我笑道:“可巧了,听说陛下去了驿舍,也不知去看谁了。”

她果然便有些动容,下意识往驿舍的方向看了一下,流露出心事来。

我说:“听说陛下和刘散骑儿时一起长大的,想来是去叙旧了。”

她绞了绞手上的帕子,“那时臣妾还小……”忽然又转了话头,“皇后娘娘可是要等陛下?”

我说:“等等看,也未见得能等到。”

她本来已经伸手去香茗那厢接参茶了,闻言又停下来,“如此,臣妾便……”

我笑着执了她的手,道:“妹妹便陪我等一刻吧。”

我今日又不是来勾引苏恒的,多十个刘碧君都不怕。只是她若这么鹌鹑般涕泣着走了,传出去,可不又是我发作拿捏她了吗?

虽说我也确实很有敲打敲打她的意思。

第26章 贬斥

我才将刘碧君留下来,还没开口多说一句话,远远的便已经有太监在跸路。只片刻便可望见苏恒的舆辇了。

我望了刘碧君一眼,却见她竟有些无地自容的仪态,睫毛低垂,看得出是在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该怎么说……我还没有出手敲打她——甚至连句重话都没说。便是做戏,她的委屈也过了些。

我说:“怎么,陛下回来,妹妹不高兴吗?”

她咬了嘴唇,说:“不敢。”已经跪下来。

她腰板弯的有些勉强,却还是低伏下来。这一串的动作,几乎要让我想起那些受了冤屈的贞节烈女。

我一时有些恍神,竟然说不出刻薄的话来。

便只理了理衣襟,静静的等苏恒过来。

苏恒似乎有些喝得醉了,下辇的时候有些摇晃,却还是居高临下瞟了我一眼。

他每次喝醉了,眼睛便蒙了层水汽般,比往日还要漆黑潋滟。却又不爱说话,甚至连情绪都不怎么会表露出来。满月清辉之下看人,没来由的就有些深邃和专注,令人怦然心动。

他美色不减当年,只是我已老了,再不能轻易被一个眼神触动。

我垂了头俯身。

他尚未近前,便已经有酒香飘过来。他穿了便服,襟口还有不少酒渍。

看来确实是去与周赐饮酒了。

我记得我与他新婚不久,周赐半夜上门,手上只拎了两坛子竹叶青。我起身为他们置办酒肴,却摸不着油灯,出门看到白日里与红叶摘槐花的钩子,便先去采了两笸箩槐花来应付。

等我和红叶整备好了菜肴。他们已就着两笸箩槐花,连碗碟都没用,一人灌下了半坛子酒去。

我虽只见过刘君宇一次,却可断言,这种兴致,他便是有,也不敢对着皇帝发的。

苏恒走到我跟前的时候踉跄了一下,我略一犹豫,还是伸手扶他。

他这次确实是恼了我,甩手将我推开。

我说:“陛下……”

刘碧君也说:“见过陛下。”

苏恒脚步这才顿了顿,却依旧一言不发便进了宣室殿。

殿内先前还有些昧暗的灯火很快便明亮起来,苏恒的身形在窗棱前一晃而过,便再无声息。

他今日必定是不会主动宣召我了。

我便敛裙直闯,却正对上屋里出来的方生。

他略有些为难,却还是说:“陛下宣刘美人进去,请皇后娘娘回宫吧。”

看来是连装一下都不肯了。

我说:“也罢,我只是来给陛下送粥。烦劳你帮我呈上去吧。”

已经有小太监带刘碧君进殿。刘碧君仍是垂着头,眼睛眨也不眨,泪水却滴了一路。便是这样,路过我身边时也没忘记敛裙屈膝。

方生从我手上接了粥,略顿了顿,道:“皇后娘娘留步。”

我回头,他说:“容小人再去通禀。”

我便返身对他颔首道谢。

殿外长信宫灯噼啪作响,凉风撩过,摇曳不定。

宣室殿草木不比椒房殿那般繁盛,这个时节却也有了飞虫,绕着那点微光流连不去。

我拢了拢衣襟,听远处树海哗哗,不觉略略有些冷。

片刻后,更楼上已响了樵鼓,低低的回绕在矮阔长天之间。方生便踏着那鼓声从殿里出来,面色终于稍有松懈,躬身对我道:“陛下请娘娘进去。”

苏恒素来简朴,宣室殿里并没有什么名贵的摆设,连地衣都比椒房殿里的薄些。然而此处殿宇原就别别处高大巍峨,梅花灯将边边角角都照的通明,黑红色帐幔越显气势,反不觉得清冷朴素。

殿里一点声响也无,所以邻近书房时,刘碧君啜泣着说话的声响,便尤其清透。

“表姑……太后心里只是惦念皇上,吃不下、喝不下,跪在佛前一行泪、一行咳嗽,念一行经。我待要不来,看到表姑的模样,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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