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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深宫终成灰(59)

这样一想,后背都被冷汗湿透。仔细想来那抄家审查的几人,虽均是和帝钦点,但谁知每人背后到底是何主?而李霁除了这些,还漏了哪些?这些东西,到底掌在谁的手中?是辉王,是他人如徐家宁王,还是,皇上?

再也坐不住,丁泗冲命人唤来若干心腹,紧急磋商对策,同时命那人带话给皇后,把消息传给她,并说近期要去宫中商议。

皇后得知了前朝的信息,晚间再接到兄长的信息,知道了事情的紧急,本就不安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来到太子的寝室,看着他熟睡平静的脸庞,眼眶不由湿了,颤着手摸着他稚嫩的脸庞,她明白,丁家,包括她自己,能有今天这样显赫的地位,都是眼前这小小孩子所赐。皇后在床边跪下,闭上眼,心中默念,儿啊,这一次,你一定要再保佑我丁家,和你舅舅,而只有这样,才能反过来保住你啊!

皇后祷念了几句,心中平静了许多,想到那已经怀孕的丽妃,和虽无子,但一直虎视眈眈、渐成大势的贵妃,握住太子的小手,眼神变得坚定起来,儿子,母后,一定不会让这些人伤害到你的!

子钰这边,把青廷的意思带到,贵妃见朝堂起事,本就猜到或是青廷暗中所为,此时见应着了,感激之余,未免带了三分惊讶警惕,子钰按照青廷的吩咐,狮子大开口,要求贵妃与徐家帮忙,把江南与两广的盐政,泰半交给宁王门下,贵妃听了,反高兴起来,却作一副微愁模样,“这些东西,现都把在丁家手里,要分来几分,无异于割他的肉一般,却不大好办。”

子钰也作一些赧然,“王爷也知此事不易,不然也求不到您了不是。”

贵妃想到此次辉王出击,正抓的丁家在盐政税款上痛脚,遂认为青廷果真心思在此,思量一下,点点头,“本宫与哥哥商议一下,你且等着,必不让你那王爷失望。”

子钰连忙福身,“奴婢先替王爷谢过娘娘。”

贵妃心情颇好,笑道,“你到真是一心一意的为他,你放心,这事一过,我必也为你谋个升位。”

子钰赶紧跪倒,“谢娘娘恩。”

贵妃一笑,似自语道,“呵呵,辉王此事甚妙,本宫到看那丁思林,对夏粹宫(注:丽妃所居宫殿),还坐不坐得住!”

子钰回到府中,稍歇息了一会,虽只与贵妃相处了半个时辰,可,真是疲累!刚要躺倒,忽见窗口彷探过一影子,子钰一惊,“谁?”

却见德芬巴住了窗口,探出小半个脑袋,“宜人,是奴婢!”

子钰见她一脸泥,有些好笑,“你在这做甚?鬼头鬼脑,不怕嬷嬷罚你!”

德芬鬼渣渣的,“杜兰姐姐,不让我进去。”

子钰一回头,“杜兰,去给我拿些酸梅汤来。”听杜兰在外间应了,便对德芬道,“进来吧。”

德芬进屋,照例咚咚咚三个响头,也不等子钰叫起,抬头大声道,“宜人,您吩咐的活,奴婢向您汇报!”

子钰带着一分笑意,也不叫她起,“你说吧。”

德芬就笔直跪着,一一说来,老王,小顺,外间到众仆妇小厮,一个个说来,正说的兴起,杜兰打帘进来了,“宜人,汤来了。”忽见德芬跪在那里,连说带比划,唾沫星子乱飞,上来喝道,“这哪里是你来的地方,还不出去!”

德芬正说的起劲,不妨她从后来这一句,忙往子钰腿边蹭过去,回头喊道,“宜人叫我来的,宜人叫我来的!”见杜兰火起,忙谄媚看向子钰。

子钰淡淡向杜兰道,“你先出去。”

杜兰急了,“您不知道,这丫头……”

子钰沉了脸色,“出去!”

杜兰委屈,看着德芬还冲她伴了个鬼脸,一脸的得意,跺了跺脚,扭身出去了。

德芬忙往后跪好,“谢宜人。”

子钰还是沉着脸色,“继续。”

德芬也不敢嬉皮笑脸,接着一个个说来。

子钰听她,那一个个的仆人,十余人,哪个与那个之间关系,是好是坏,怎么好怎么坏,因何好,因何坏,她皆说的清清楚楚,活灵活现,越听,越惊奇,越惊奇,那脸,却越平静。

德芬直说了半个多时辰,方住了嘴,见子钰平静着神色,看不出喜怒,心下本是一派得意,此时却有些忐忑,刚搜肠刮肚想着如何拍马,却听子钰问道,“这每个人之间的不对付,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德芬被问了个懵,半晌,挠挠头,“奴婢没怎么看出来,他几个不好,那不是一下就看出来了?”

子钰看了她一眼,暗自点头,心道还真有人,天生对这些个是非敏感,多加引导,到真是个好材料儿。遂不动声色,又丢了一枚银瓜子过去,“做的不错。”

德芬喜不禁的接过,冲她一笑,“谢宜人!宜人,奴婢最喜欢跟您干活。”

“哦?”子钰微一挑眉。

德芬把银瓜子小心收好,“以前主子们打赏,都是糖果啊糕饼的,把奴婢当小孩,只有您,给奴婢正经差事,把奴婢当大人!”

子钰一笑,知她十句马屁话里,只这一句有几分真,站起身,“猴你的去吧,别给我惹事!”

“是!”德芬咚咚咚又是三个响头,子钰却皱起眉,“别动不动就磕头,你的头,便不值钱么?磕的多了,在我这,就当真不值钱了!”

德芬首次被她斥责,心内却不知为何,涌起一股暖意。

相煎急

德芬近来有些失落。自子钰交代下那差事以来,因得了两次赏,又确是自己打心性里喜欢的,因此做起来,便更是加倍的上心努力,那眼睛,探照灯一般的,整日里贼亮,也不像往常刺来探去的还有个顾忌,注意些左右转圜。如此一来,时日长了,小院里众人见她,未免带了几分小心,皆有些回避的模样,能探到的东西,就越来越不如以前。

而子钰那边,再见着也不那么容易了。内屋的门,杜兰春喜两个,把的死紧,那窗台底下,马嬷嬷也重新规划园子,种上了好些刺球植物,等闲是巴不过去了。

子钰本人,本也忙得不歇,王爷为议事方便,索性搬到了子钰先前的住处——就是湖边东北角的云尽花深小院,并点名了让子钰跟过去住的,因此泰半时日,便不住在这边。

——好嘛,人待在这院里的时间本就少,在的时候又有两个对头门神,德芬便只能巴巴的找些插针的空隙,匆匆与她说上两句。可不知是忙,还是甚别的原因,子钰并不没有再象往常夸赞有嘉,更别提打赏了。德芬以为是自己提供的信息越来越少,便更是自己搜肠刮肚的添油加醋,而越这般,子钰的面色就越冷,德芬打出世以来,头次的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这日午后,她刚挑满了水,忽见子钰在院中央站着,杜兰匆匆回屋,望望天色,有些阴沉,想是去取雨具去了。

整整衣角,德芬自然是蹩了过去,福了一下子,腆笑着,“宜人。”

子钰见她眼巴巴的望着自己,并不怎热乎。

德芬见杜兰出来了,急忙道,“宜人,借一步说话。”

子钰看了杜兰一眼,“你且等会。”说着走到院里的石凳子上坐下。德芬看杜兰一脸的不高兴,心内一阵雀跃喜欢,想自己还是有些重要的,忙颠颠的跟了上去。

这一喜欢,便更想极力讨好,开头便是,“奴婢近日看小顺不对,您不在家,他……”说着说着,却见子钰神色更形飘忽,都没有听她在讲的模样,且这话里,实一半是她编造,本就不大通顺,再见她这样,说了一半便卷了舌头,磕巴起来。

子钰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德芬便更结巴,终于在那目光下,打住了嘴。子钰站起,德芬不知怎的,扑通便跪下了,“宜人!”

子钰轻问,“这些都是你看到的,还是你想的?”

德芬抬起头,“奴婢……”

子钰冷下了脸,“你好生想过,后日里再来。”

德芬忙伏下身子,待再直起身,子钰已领着杜兰走得远了。德芬小小的心里,充满了沮丧灰心,忽又想到子钰最后一句,是让她后日里再去,便又有些缓解,只是并不再象最初那样澎湃着雀跃了,反带了一些压抑,和,某种不知名的畏惧。

子钰来到春芜宫,见到处静悄悄的,大宫女慧如跪在内寝门口,低头垂泪,看了一眼带路的敏如,敏如苦笑了一下,低声道,“娘娘最近心情不是太好。”

子钰点点头,打帘进去,贵妃正在临窗的台子上习字,子钰见她笔动的飞快,只她心内是烦乱的,遂也不作声,站到一旁。

贵妃写了一阵,忽停住了,把那笔往案子上一丢,重重坐到椅上。

子钰自识她以来,还从未见过她这样,缓缓走过去,见那纸上洋洋洒洒的张体草书,轻声道,“多好的一篇啊,可惜了的。”

贵妃彷刚看到她来似的,揉着额角,“你来了,坐。”

子钰在她脚下的小机子上坐下,抬起头,轻声道,“娘娘,关心则乱。”

贵妃看着她,那皎白清冷的脸上,眸光清亮,看得人,如水一般的清凉熨贴。贵妃跟她相处已久,但觉是一点点的发现她的不同,心中不知为何,早没有半点当初的烦厌轻屑,当下吁了口气,轻点点头,“这些我也都知道,只是,”说着抬起眼,看向了远方,眸中狠戾渐升,“几边都干急的不动弹,可急煞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