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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深宫终成灰(20)

宋姑姑一惊,“您是说别处已经得知了?”

贤妃抚了额头,冷笑道,“御书房那次闹了这么大动静,岂能没人得了消息?我冷眼看着,说不定皇上是有几分故意。”

宋姑姑觉得自己已经完全跟不上,喃喃道,“既如此,怎未见那人发作?”

贤妃不耐,“你以为,说不定已与我们这里哪个奴才串联上了,只是这丫头一直没有消息,接连着她们那边、我们这边都无法安排。” 

宋姑姑大悟,“怪道娘娘前些日子一直吩咐我盯紧了下面宫人来往——到时候不管是不是她们动手,有了串联的证据便好行事!”

贤妃颔首,“你若想给人安那罪证,必得先引她有个七八分像,才好让她百口莫辩不是?”忽而话锋又一转,“媚兰这作死的蹄子,并不象那般短了眼皮之人,怎得给我闹出这等饥荒!”

宋姑姑灵光一现,“有了小姐,现下这计划还可再使,只不过换个使法。”

贤妃停住,“你是说……”

宋姑姑拍手道,“如娘娘所言,这丫头是个藏不住的,前日不还去了太医院么?说不定她早得知了,想使什么妖法。我昨打探过,她和一个姓林的小太监来往过几次,不如……”

贤妃想了想,“你还是先再去打探一下,一把那姓林的坐实了;再来……”沉吟了一下,“今晚上你带一两个妥贴的,就说是丢失了要紧事物,把各处都查翻一下。”

宋姑姑应了,又问,“做什么还要如此费事?直接放她屋里岂不方便?”

贤妃端起茶盅,摇摇头,“既让你做,姆姆做便是。”

自得知媚兰怀孕后,小鱼反而平静了,两日来,也不似往常一样对手中活计力求样样完美,大致做完了,便回到小屋,拿出一块绢子,在上面刺刺点点。

媚兰因不适,向贤妃告了假,也都在屋里待着,见小鱼一回屋便绣,忍不住问,“这是做何?给我看看。”

小鱼微微一笑,“我手艺不好,姐姐别笑。”说着把绢子递给了媚兰。

媚兰一看,是一对迎面对游的鸳鸯,因绣的急,针脚果不是很密。媚兰不知何意,抬头相问。

小鱼走到炕前坐了,淡笑道,“姐姐知道,我并没有老子娘,家中也无甚亲戚,”说着手指慢慢抚上那对鸳鸯,轻轻道,“留个念想,或许来世能有那缘分……”

媚兰一听,便觉那绢子似有些烫手般,把它重递回给小鱼,握了她手,面带哀伤,“小鱼,你并不知道……”

小鱼飞快掩了媚兰的嘴,“姐姐别说了,这都是命!况你还有杜兰,我呢,什么都没有,什么人也不会惦记。只恨不能干干净净得走……”

两人正说着,门忽得开了,两人都吓了一跳,只见宋姑姑带了李姑姑,阴沉着脸站在那里,小鱼的心忽然狂跳起来,再看李姑姑,也是面无表情,自己手脚更都冰凉了。

媚兰连忙下地,拉了小鱼跪了。

宋姑姑吭了一声,低声道,“你们快起来吧,也没什么大事,按理年底前就该各处察看一下,只是今年事多,光顾着忙了那节,拖了两个月。”

小鱼知道定不会如此简单,但也只能垂手在旁边站等。

果然,不多时,宋姑姑从她的箱笼里翻出一个纸包,两指夹了,阴沉问道,“小鱼姑娘,这是什么?”

虽说小鱼已做好了准备,但事情真来了,也不由慌张,连忙上前跪了,“奴婢不知,从未见过。”

宋姑姑哼了一声,慢腾腾得把纸包打开,到鼻尖嗅了嗅,冷笑道,“不知道?这闻起来不对啊?”还想再说,忽念这里还有李姑姑,便止了口,“罢了,跟我去娘娘那里解释去罢!”

说着转身就要走,小鱼知道这不过是坐着给安个名,虽身子发软,到慢慢平静下来,也不再分辨求饶,当下缓缓直起身子,望着媚兰凄然一笑,“姐姐,我走了。”

李姑姑有些不忍,但哪里知道这里头有这许多蹊跷?见宋姑姑意思坚决,亦不敢多语,叹一口气,便上前跟了出去。

谁知媚兰忽得跪下,大声道,“姑姑,那包子药,是奴婢拿来的!原打算药老鼠,一错手放的不见了,没想到错放到了小鱼那里。”

三人均是一惊,只不过这各自惊得不同,宋姑姑最疑惑,这药本就是她袖子里抖进小鱼箱笼里再假装翻腾出来的,见媚兰这般,甚为不解,沉默了片刻,重声道,“真是你的?你可想得清楚了?”

媚兰抬头,似浑然未觉她语意里的别层含义,颔首道,“正是,放了已有俩来月了。”

小鱼刚还有些疑心媚兰是否真趁自己不在的时候放了些东西进去,此时一听,却知是假,心中便惑多于疑,不由脱口道,“姐姐为何……”

李姑姑虽摸不太着头脑,也知今日这事不大像,见三人都没了声,便打圆场道,“既然媚兰姑娘已认了,可能是误会吧,也不是甚大事,宋姆姆,不如……”

宋姑姑却狠瞪了她一眼,“老李,这是什么话!宫人私挟了药进宫,可不是小事。”沉吟了一下,“既如此,只好劳烦你两位同跟我去见娘娘!”

谁知到了贤妃身边,媚兰竟一口咬定是自己放的,问她为何,就没了声息,这下不仅贤妃宋姑姑,连小鱼都想不通她到底要做何。贤妃见如此,只得让小鱼先回,并命宋姑姑着人盯紧了她。

两人走后,屋内只剩下了贤妃和媚兰。贤妃抚着两边太阳,叹气道,“说吧,这里只有我二人,你究竟是怎么想的。”见媚兰半天不语,渐压不住气,沉声道,“你以为你怀了身孕,我便当真指望你肚子里那块肉么?我劝你还是趁早想了清楚,莫打错了算盘!”

媚兰凄然一笑,“奴婢跟了娘娘多年,怎会不知娘娘脾性?娘娘何曾被什么人挟持了去。”

贤妃见她大胆,略有惊奇,脑子一转,便知她今日是准备豁出去了,反重又沉住了气,笑道,“既如此,你便实在说来。”

媚兰摇头,“没什么好说的,药,本就是奴婢放的。自娘娘上次说了怀孕即可提拔,奴婢便存了心,不仅这药,小鱼那里我也偷偷给她喝了三四个月的避子汤呢。”

贤妃闻言气极,起身一脚踹出,把媚兰踢翻在地,喝道,“你这贱人,原来一直是你捣鬼,暗中坏我计划!”心中忽然一动,转身道,“不对,你既这般想往上走,为何今日却要这般?”

媚兰趴在地上,头发散了满脸,面色苍白,嘴角却噙了朵笑花,讥讽道,“娘娘这般聪明,还想不到么?”

贤妃慢慢软了身子,缓缓坐倒在椅上。

正在此时,宋姑姑急匆匆进来了,皱眉趴到贤妃耳边说了几句,贤妃半灰了心,“可动了刑?”

宋姑姑低声道,“小姐放心,因是太医院的人,早想着不好明里摆弄,但这也是几个熟手把他诓到暗处讯问的,那小林子受了大的,咬死了说只和那丫头交好,收过几块银子,但从没拿过什么药给她。倒是……”看一眼媚兰,“说了这媚兰年前曾趁着抓寒药的时候多抓了几方,似乎是为了配避子汤的。”

见贤妃不语,问道,“小姐,要不要把他……”

贤妃用手支了头,“不可,此事不可往广了牵,且不是我宫里的,我们只是因正事询问一下,杀了他,到给那几个询问的人握了把柄,白留了痕迹。”想了一下,“把他送回,好生哄一下,以后再做打算。”

宋姑姑自出去使人传话,再进来时,见她主仆俩还是那般模样,贤妃神色颇为苦恼,上前给她揉肩,问道,“小姐……”

贤妃闭目,“这事却不大好理,我本隐隐觉得不对,看来,皇上真的早已经察觉。”

宋姑姑大惊,低下身子,“您是说……”

“不错,”贤妃轻轻点头,半晌,向媚兰冷笑道,“皇上许了你什么,让你这般卖力?呵,既然我许的能是假,皇上许的你便可信么?”

媚兰跪坐起身子,也对上了贤妃的眼睛,并不说话。

宋姑姑忽然想到了什么,低声道,“小姐,刚才查检各处,到在老钟那里翻出一些个物事,不像寻常物件。”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件来。

贤妃一看,笑了,“呵,这是东瀛前年贡来的北海珍珠,是皇上赐给当时进宫的几位新人的,既如此……”

转身对媚兰道,“无论皇上许了你些个什么,也兑不了现了。本来我想着留你和你腹中孩儿一命,呵,这人果不能贪心慈悲,否则我便先药了你,再坐给那小鱼,你们又当如何?”

媚兰并不害怕,从容道,“是,可娘娘,人哪管的了自己的心呢?便让您再来一次,您还是想要我这孩子吧?”

贤妃恼怒,“到看不出你还有这般玲珑心肠。说不得,既然你坏了我的事,就拿你的命来偿吧,只是还多捎了一条,本宫都为你可惜呢!”

媚兰忽然笑倒了身子,“呵呵,娘娘啊,奴婢只是呕了两天,您就断定我是怀了孕,您这般周全精明,怎就不先请个太医给奴婢先把个脉呢?”

贤妃一听,大惊失色,气得发抖,命宋姑姑冲好了药剂,一向贤良的脸也扭曲起来,“快快快,把这个做死的贱人嘴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