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鬓(19)
她太需要三少是个完美的男人了——他可以不是个完美的丈夫,但他必须是个真正的,男人。
新云吓得搂住她。
“小微,小微!”
小微没能晕过去,直愣愣瞪着眼看新云。她更瘦了些,虚撑着个架子,同一件衣裳,腰上宽出一寸来,脸颊上烫得火红,都是虚火。小微就忘了自己的处境,想起从前闺中的傻话来。
“从前我说会一辈子听你的话,你还不信。”
新云急道,“傻孩子,你听我的,这不算大事儿,从前还有相公堂子呢。他肯改就好。”
小微挤出一个笑容来。
“我知道,就是猛然听着,心里有些受不住。”
新云托着她软软的身子,“快别想这事儿了。”
小微连喘了几口气,精神好些,便道,“那个女人有没有趁机欺负你?”
新云眼圈红了。
“陈家说你有了,我急着过来,也是想躲开她些。”
“你放心,宋家还有我呢。”
夜里小微晕倒一回,新云做主请了西医上门,才确诊并未怀孕,只是滋补的过了,身子受不住。陈大帅心疼的不得了,连声说,“是我不当心,没想着叫医生看看,就煮那些老头子吃的东西给你。”
小微扶着新云的胳膊笑。
“爸疼我,病了也值得的。”
新云心里到底不踏实,夜间陪着她睡,两人又回到过去的日子。那时候三少就是个由头,现在也是。
候她气喘平了,新云慢慢问,“到底你俩有没有?”
小微觉得不耐烦透了,锦屏也是,新云也是,都只挂住这桩事,有什么大不了呢,从古到今人人都会的,到她这儿,就成了一道难关,仿佛景轩不肯碰她,她便是个赔钱货。
她气恼的脸红起来,故意握着,嗔她,“三婶还说——”
新云也有些不好意思,“我也不是爱打听你们房里的事儿。”
小微道,“总之有我在,那女人不敢欺负你的。”
新云在陈家住了小半个月,候三少回来方才收拾包袱。听说那一场怀孕风波,三少只当是新云玩出的花样。她不敢辩解,指着话头赶紧走了。他便坐在床头给小微看上海带来的玩意,竹子做的小花车,进口的花露水,小微心里正七上八下,伸手拂到一边。
“怎么了?”
“心里发烦。”
三少笑道,“你们女人没事就要躺床上病两天,吃了药就好了。是不是?”
“谁同你说笑。”
“那是怎么了?”
他拿出丈夫的款来,居高临下的,她也没办法,只得放低了姿态,“我家里的事儿,你管不管?”
“你怎么也学会这一套,事事都要讲条件。”
“我这还没讲呢。”
三少弹膝盖上的灰,侧过头眯起眼睛远远的打量她。
“你家里多了个姨太太,林新云不得安生了是吧。她嫁过来两年没有孩子,纳妾也不算什么。”
跟男人谈论子嗣,小微有点不自在,躲着他的目光。
“有人生得晚。”
“有时候是男人不想要,不肯给。林新云嘛,嘿嘿,她生不出来。”
小微顾不得计较他头半句话有多粗,半张着嘴。
“为什么?”
“你三叔也不知道真傻还是假傻,王渲那样的人手里出来的,还能是个好身子么,什么老的小的都吃遍了。林新云肯定是打过好几胎。”
小微皱着脸往后躲。
这两个人,一个都不打算放过她,争着把刀子往她身上捅。她忽然想起来锦屏说新云的话“一个女人,最可怕的四个字就是来历不明。”。
“不会的。”
她画新云的那些画儿,微雨燕双飞,伊人独立。她送了这么一张给新云,提上字,祝愿她和三叔双宿双飞。小微还记得三叔留洋回来的那一天,穿着墨绿色英挺的军装,锃亮的皮鞋和腰带,那把黑黝黝的美式□□,他挽着白衣飘飘的林新云,她一扬眉,那满脸春风般清亮的笑容。
景轩俯下身子看她。
“我真不明白,你怎么就一点儿都不恨她。你到底知不知道,是她双手把你捧着,送到一个无论如何不会爱你的男人手里。”
小微像中弹一样抖了两下,她哀求地看着景轩,请他不要再说了。
“你要求我什么?叫我压你三叔?季辉胆子极小,我稍微吓唬吓唬就够了。”
景轩看着小微,想逼问她是不是林新云的帮手,直到终于慌了。
“你也不用哭成这样。”
小微哭着抖到了床的最里侧。
“好好,我不提她,我们俩婚也结了,你也别想了,我不会错待你的,没人会骑到你头上来,就是我时时不在家,你自己待着。”
他看着这个陌生的,从来没有引起过他一丁点儿温柔怜惜的少女,还是个孩子呢,就傻乎乎的决定了自己的命运,跌到谷底才知道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