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生在黑暗的地底,从被遗弃的蛇蛋里悄然破壳,没有同族的保护, 在还是一条小蛇的时候,他就学会了靠争靠抢。
他连名字也不是他的, 是一个将死的剑客死在了地底,他吃掉剑客的尸体,抢来了自己的名字。
——虞寒生。
他学着剑客生涩地发音。
这个名字属于他了。
他还有自己的洞穴,冬天的时候他喜欢将蛇身蜷成一团睡在洞穴的最深处, 待隆冬过去,他睁开细长的蛇瞳, 从洞穴里爬出来觅食。
有一天,他看见了一颗发光的珠子。
那是他见过的最亮的珠子。
——与之而来的还有一个瘦弱的青年。
他已经记不清青年长相,依稀记得戴着华贵的王冠, 皮肤很白,笑起来很温柔。
他只是朝那人一边威胁地嘶叫, 宣布珠子是他的了, 一边用尾巴拖着珠子进洞穴。
“才这么小啊。”
他听见青年低低地叹息了一声, 他立马撑开了身躯,可再这么撑开,也只有巴掌大的一团。
“你喜欢它吗?”
青年忽然弯下了腰。
他谨慎地沉默。
“送你了。”
青年温柔地向他笑了笑。
那是他漫长的生命里第一次收到礼物, 而不是鲜血与恐惧, 他垂下了脑袋, 怔怔地望着用尾巴卷着的礼物。
青年转身离开了。
他不喜欢欠人情,他爬进了洞穴,挑选了他最喜欢的一枚荧石,向洞穴外慢慢爬去。
洞穴外依然是黑暗,只是在第一次高台上燃起了火光,青年的面容隐在火光里像是摇曳的灯火。
在他眼里,会发光。
他听到青年在和一个人说话。
“陛下,高台已筑,如果不及时镇压一头凶兽,光凭您一人压制灰雾,您的身体能坚持得住吗?”
“足够了。”
青年语气依然温和。
他拖着萤石想爬上高台,可刚刚爬到边缘,青年和其他人的身躯在空气中消失了,连火光也没了。
地底只剩下全然的黑暗。
仿佛青年从未来过一般。
他窝在高台上等了很久,青年也再未出现。
他低头望着高台上冰冷的锁链,做了一个决定。
他钻进了冰冷的锁链里,蕴着青年血液的锁链骤然闪现光亮,然而只是转瞬即逝,他想青年总会过来吧。
他还没有把萤石送出手。
可一天、
两天、
一个月、
一年……
他都没再等到那个青年,也从未见过比那夜更盛的光亮,只有日复一日的漆黑。
万年的时间太漫长,到后来连萤石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湮灭,只剩下不值钱的粉末,他也忘了青年的面容。
他独自生活在地底。
他可以挣脱锁链,但或许是习惯了,他一直没有挣开,他的原型越来越庞大,锁链牢牢地束缚在他的鳞片上勒出血痕。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拾到一个废旧的手机,他摸索着打开,一个垂耳兔青年出现在了手机里。
——您的伴侣已到达!
青年的皮肤很白,毛茸茸的耳朵垂在脑袋两侧,看起来很温柔。
莫名的熟悉让他没有扔开手机。
手机屏幕发出的亮光成了黑暗里唯一的光明,如同万年以前也曾出现过灿烂的火光。
他注视着屏幕里的青年握紧了手机,如同抢来的名字一般,不管以前是谁的伴侣,以后是他的了。
虞寒生收起回忆,敛下黑白分明的眼眸,对着谢乔说道:“只是曾见过一面。”
第96章
听到虞先生的回答,谢乔忍不住开口:“那怎么会……”
“你不相信?”虞寒生静静地看着谢乔。
谢乔立马摇头:“我当然相信虞先生。”
比起其他人, 他更相信虞先生说的话, 何况虞先生一向高傲, 不屑于说假话。
他见虞先生不想说,并没再问,他愿意等待,等到虞先生告诉他的那一天。
至少,无比庆幸的是——
不是自己他亲手关的虞先生。
他抬起头,浓密的睫毛颤了颤,压在心头上的千斤顶终于卸下, 胸腔里仿佛能听到流动的风声。
他向舱外望去, 黑暗笼罩在城市上空, 唯有奶白色的月光穿破朦胧的云层,他咽了咽喉咙:“虞先生,我们回家吧。”
他牵上虞寒生的手。
虞寒生半垂着眼,反手握住了。
——如同隔着万年的时光。
*
谢乔回到家,晚上他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站在高台上, 余光瞄见一条小小的九头蛇用尾巴卷着萤石往他的方向爬, 他的目光停住了。
他正要走过去, 旁边的人躬身道:“陛下,既然您已经决定,那留给您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快走吧。”
梦里的他转回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