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起地上一只小杌子,权作武器给自己壮胆,红药拿出前世与泼妇打架的气势来,大步行至帘边,猫腰钻了进去。
至于为何猫腰,红药绝不会承认她腿软。
总归进屋就是了,姿势如何,并不重要不是?
进得屋中,红药缓了片刻,方直身而起,转首四顾。
里间也安了一扇窗,月光涌进来,照得纹帐一片惨白。
仗着那不多的一点血勇,红药拉着架子、打着摆子,一小步、一小步挪至帐前,随时做好转身逃跑的准备,颤着手便要去掀帐门。
就在手指离着帐门只有一线之际,一个念头,陡然划过她的脑海:
这帐门上头,会不会有机关?
红药心一颤,手便僵在了半空。
这念头是如何冒出来的,她不知道,然而,再仔细琢磨琢磨,却是越想越有道理。
前世宫里那十八年,她见过太多心细如发之人,红菱更是其中翘楚。
这细心的、藏着秘密的红菱,会这样放着自己的屋子不管,便大大咧咧地去了外头?
应该不会。
不,是肯定不会!
红药连牙齿都颤抖了起来,像被那月光烫了一下似地,飞快地缩了回手。
前世的红菱便已然让她吃不透、看不懂了,这一世,其行止之鬼祟、举动之怪异,越发透出一股子诡谲,让人心底发憷。
绝不可调以轻心!
红药往后退了半步,想了想,索性也不去碰那张床,只围着床打个转,在另一侧停了步。
从这个位置,能够清楚地看到帐中情形。
是空的。
红药略略放下了心。
可再下一息,她的心便又提了起来。
她可得动作快些,莫要与返回屋中的红菱撞上。
第048章 从心
念及此,红药立时转着脑袋往周遭看,一壁思忖着该从何处搜起。
然后,她就茫然了。
这到底该从哪儿搜起,她真是一点数都没有,因为,活了两辈子,她还从不曾做过这种事。
虽则她也曾服侍过几位主子,只是,就凭她这个脑子,人家也断不会重用于她,至于最后一个湘妃,倒是将她提作掌事宫女来着,只是,湘妃素性清高,从不会使这等阴私伎俩,红药亦根本没有机会接触这些勾当。
于是,此时的红药,两眼一摸黑。
像个没头的苍蝇似地拎着杌子原地转了几圈,红药绞尽脑汁想着法子,一时觉得那箱笼里怕是藏着什么,一时又觉得,床底才更可疑,再过一时,又看那墙壁扎眼,疑心里头会不会藏着暗门?
便在这数息的功夫,她已然将那话本子里看来、戏文上演过的诸般机关暗门,全都想了个遍。
只可惜,她自己却非那话本子里智勇双全的女子,就算打破了头,她也拿不定主意,反倒越来越迷糊。
便在这纷涌的念头间,红药脑中陡然窜起一念:
这竟是她两辈子头一遭儿进红菱的屋子。
她不由得一惊,再细想去,越觉悚然。
那一瞬,好些平素瞧来寻常之事,皆于此时突现了出来。
比如,每有人欲向红菱借东西,她总会先一步迎出屋外,将东西予了人,而待人要还时,亦是她主动登门去取;
再如,她好几次告诉红药说“我屋里有耗子,怕死人了”;
此外,前世每逢换季之时,红菱总会早早领来各种用物,从不曾叫红药跑过腿……
原先,红药只将之认作细心,如今再看,这哪里是心细,这分明便是她屋子里藏着什么东西,所以才不肯叫人进去。
得出这个结论后,红药顿觉下盘发飘、脚底发虚,腿一软,“噗嗵”一声,跌坐了下去。
也不知是不是习惯使然,在软倒的那个瞬间,她顺手便将那小杌子塞在屁股下头,倒也不曾当真坐倒在地。
随后,她便拧着眉头,坐在那小杌子上发呆。
这屋子,当真搜得?
会不会事后被红菱察觉?
现在的红药几乎可以肯定,红菱必然留了后手。
可是,明知如此,红药却猜不出那后手是什么、在何处。
于是,愈加茫然,甚而恐惧。
那种感觉,就像是与巨兽一同关在漆黑的笼子里,明知那巨兽就在身边,却因看不见、摸不着,那惧怕便成百倍、成千倍地往上冒。
斗不过的。
红药惨白着一张脸,心头竟涌出几分悲凉。
连红柳她都斗不过,更何况比之精明百倍的红菱?
对方的心思,她连个边儿都摸不着。
万一被发现了,该怎么办?
她能躲得过对方的算计么?
红药在月光下轻轻摇头,蓬松的发丝随风微颤。
这一刻,她想起了最要紧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