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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妆(422)

“大阴天的,戏瘾倒真不小。”红药暗自嘀咕了一句,假作不经意的东瞅西看,便见人群中一个模样俊秀的宫女,以及一个其貌不扬的太监,俱皆向她点了点头。

此二人皆是徐玠安排下的,此前李九牛曾偷偷指给她瞧过,他们两个今日在此,是帮着红药查看有无盯梢之人。

如今看来,并无人暗中窥伺。

红药心头微松,不着痕迹冲他们点了点头,三晃两晃,便出了人群。

当她来到约定的小院时,徐玠正负手立在梅树下,金线青缎锦靴之旁,瘫倒着一只大黄猫。

“丸砸!”一见那猫儿,红药直是又惊又喜,也顾不上徐玠,三步并两步跑上前去,将丸砸给抱了起来。

丸砸正睡得熟,被人挪动了,它也只抖抖耳朵、晃晃尾巴,眼都不带睁一下的。

“这家伙现在吃了睡、睡了吃,除了这两样再没别的,你便叫它,它也不理你。”徐玠在旁笑道,弯腰折下一茎草叶,在丸砸的鼻尖儿戳了戳。

丸砸被他戳得短脸一皱一皱地,懒洋洋挥起白爪子扒拉了两下,见躲不开,索性一扭脸儿,大脑袋埋进红药怀里,又睡过去了。

红药一颗心软成了水,轻轻顺了顺它松软的背毛,满脸柔笑:“丸砸真乖,跟我多亲呢。”

徐玠一下子黑了脸。

这只贱猫,真不要脸,你瞧瞧它爬的那地方,他都还没……

徐玠飞快打住,没敢再往下想。

不是他煞风景,实是那话本子里曾经说过,世有河蟹大神,挥舞两把大螯,但凡你敢多个想头,必定一老钳子剪下来,就问你怕不怕?

反正徐玠是怕了。

抱着丸砸玩了一会儿,红药到底力有不逮,整条胳膊都酸了,只得将它放进了徐玠带来的大篮子里。

徐玠安置好肥猫,便自袖中取出一沓纸来,“刷”地递了过去,笑言:“喏,欠了你好些话本子了,这里有三十章,你先瞧着。”

红药探手接了,却一反常态地未及去看,而是转首望住他,澈眸如水,映出将雨的阴霾的天。

“我能问问慧娘的事儿么?”她启唇问道,目中蕴着积压已久的不解:

“不瞒你说,这一个多月来,我天天琢磨这事儿,总也想不明白,也不记得前世的时候,萧家都发生了些什么。”

她难得地黯然起来,眉轻拢、眼微垂,睫羽覆下来,眼窝下便有了一片细淡的影:“换以前我也不爱想这些,只这一次却不一样。”

她又抬眼去看徐玠,长睫如浓密的扇,拢住清莹莹两汪眼波:

“从前你叫我做的那些,多多少少我还能猜出个大概来,唯有国公府这一遭儿,都是你在后头安排的,我就像那装点门面的人偶,你说一句,我便动一下,我就有点儿……”

她停住话头,眼波睇去一旁,似是在思考该如何措词,数息之后,方解嘲地一笑:“罢了,我脑瓜子笨,也不知该怎么说,反正就那么个意思,你应该能懂。”

说着,那眼波便又流盼而回,凝在徐玠的脸上,随后,红唇轻启,吐出一句软糯低语:

“刘瘸子,跟老身说说呗。”

徐玠险些没一口喷出来。

前头还说得好好儿的,最后这一句,破功了啊。

他咳嗽了一声,顾自转去阶前坐了,从袖笼里取出一方干净的素帕,迎风抖开,平平整整铺在阶上,方冲着红药招手:“坐这里说,这话有点儿长。”

红药忙跟过去坐了,两手捏住话本子,切切望向徐玠。

徐玠再度清了清嗓子,方道:“这话要从前世说起。前世的鸿嘉年间,我在辽北呆过段日子,就此结识了正在军中的萧四和李九。”

“萧四?就是金执卫的那位萧将军么?还有那李九就是李九牛?你前世就认识他们了?”红药连声问道。

徐玠点头叹道:“是啊,上辈子就认识了,我们还结拜了兄弟。他们那时候都是小旗,下头的兵老弱病残,别说打仗了,种地都不成。”

他拍了拍衣袖,感慨万千。

那个时候的辽北,赤地千里,庄稼连年欠收,军饷又迟迟不发,各大门阀势力绞缠,致使边军羸弱不堪,能打仗的龟缩不动,不能打的却尽驱前线,被金兵铁骑杀得节节溃败。

直到后来,金军越战越勇,积聚了大量的人、财、物,而大齐边军却被杀得吓破了胆,所谓能战之兵竟逃得比谁都快,于是,一败涂地。

徐玠勾起唇,将这些冰冷的回忆抛开,续道:“有一回,我们哥几个在一处吃酒,不知怎么便说起家中事来,萧四醉了,就告诉我说,建昭年间,他家里出了件大事,致使家道中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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