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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妆(32)

说话间,她已然刷洗完毕,将竹刷还予红梅,再度将脑袋埋进桶中,连说话声都变得嗡声嗡气地。

诸宫人再也忍不下去了,纷纷走避。

这人什么毛病,就不嫌脏么?

若是为了主子这般卖力,倒也使得,可听她这话,分明这恭桶也是下人使的,估摸着也就是个比她高一等的宫女或太监用的,那还穷讲究个什么劲儿?

随便刷刷不就得了?

再者说,若想要巴结讨好上头的人,多少法子用不得?使钱、送礼,再不济帮着叠被铺床,哪一样不比刷恭桶来得强?

众人心中所思,顾红药隐约也能猜出几分。

她冲着恭桶弯了弯眸。

这可是关乎她后半辈子的大事,自是须得格外加把力才行。

那厢红梅听得红药所言,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又扭头看了看水沟边那一长溜的恭桶,当下便打消了向对方学习的念头。

照红药这种刷法,她得刷到半夜去。

两个人有一句、无一句地闲聊着,一面忙活手中差事,并不知晓,就在大净房门外那株老槐树背后,一个上著墨绿比甲、下系黛蓝宫裙、眉眼周正的女子,正静静地打量着她们。

若有那常在六局一司走动的,便会认出,这女子便是尚寝局的司设——于寿竹。

“姑姑,姑姑。”忽地,一只白生生的小手从于寿竹身后探也来,轻轻拽了拽她的裙角。

她一回头,便瞧见了一张皱起来的小脸。

“芳草,你又怎么了?”于寿竹板起脸,语气却并不如何严厉。

那叫芳草的小宫人将手紧紧捂住口鼻,只露出一双点漆般的眼睛,小声地问:“姑姑,这里臭得很,您还要瞧多久呀?若是瞧完了,咱们就快些走好不好?”

于寿竹闻言,当下板起了脸:“我都没嫌味儿大,你倒多嫌起来了。”

话虽如此,语声却依然温和。

芳草的大眼睛闪了闪,委委屈屈地将手放了,鼓着腮帮子嘟囔:“姑姑当初瞧中人家的时候,就是喜欢人家鼻子灵,现如今又来骂人家了,人家真可怜。”

“什么人家他家的,好好儿说话。”于寿竹没好气地道,伸手向她脑门儿上轻轻点了几点,语气十分宽纵。

这小丫头今年刚满十岁,进宫才几个月,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又不曾染上那些坏毛病,况人又乖巧,于寿竹不免多疼她几分。

芳草捂着被戳中的地方,抬起头,哀哀切切地道:“真是有了新人忘旧人,姑姑昨儿还说芳草可爱呢,现在就变心了。”

于寿竹被她说得一愣,旋即直是哭笑不得:“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真不知道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怪话。”

她摇着头,神情无奈,却也并未责怪对方。

芳草素知她宽厚,眼珠儿转了几转,忽地伸手一指红药的方向,笑嘻嘻地问:“姑姑每天都来瞧这个姐姐,莫不是想把姐姐调去咱们那儿?”

于寿竹横了她一眼,返身便往回走,口中则道:“你又知道了。”

“当然啦。”芳草连忙跟上,摇头晃脑地道:“尚宫局送了几拨人过来,姑姑一个都瞧不上,偏现下差事又吃紧,这几天您总往这地方跑,想必是在找人手,您说我猜得对不对?”

第024章 看中

于寿竹闻言,倒也不曾否认,只扫了芳草一眼:“平素也没见你这般聪明。”

说起来,她们司设的差事,便是专管着皇帝与嫔妃们的床帷茵席、洒扫张设。

说白了,就是床第间那点儿事。

这事若往大里说,那是顶了天的大、大到没边儿;而若往小里说,也不过是些细枝末节而已。

然则,越是这等细处、微处,便越需谨慎处之,因为谁也不知道主子何时心情不好,若教挑出错来,谁也得不着好。

此外,因这差事常能得见天颜,是故尚寝局挑人,从来只看中一样:

踏实。

踏实办差、踏实做人,有这两样便足够了,至于那些容颜过美、精明过头、心气太大的主,则统统不能要。

说到底,你也不过是个奴婢,是去服侍主子的,可不是去爬龙床的,更不是去争宠的,这主次可得分清了才成。

也正因此,尚寝局的人手,便总也不足。

这两日,尚宫局的确送过几拨“芳”字辈的过来,只留在尚寝局的只有两个,芳草是其一,还有一个叫做芳葵的,今年也刚满十岁,皆是于寿竹亲自挑选的。

一来是因她们年纪小,未通人事,心性也单纯,容易调教;二来,那芳葵性情真爽,藏不住心思,而芳草的长处,便是她的鼻子特别灵,再细微的味道也闻得出。

需知“天子燕寝、嫔妃进御”,那气味也是错不得半点的,否则亦是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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