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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妆(206)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红药正自踏下乾清宫的石阶。

雪已然化尽了,然而,那汉白玉条石上,却总像覆着一层寒冰。

红药紧了紧身上的斗篷,鼻息间呼出淡白的热气,冷风裹夹着寒意,自门缝里钻出来,站上一会儿,似是连骨头缝里都能冻出冰溜子来。

她重重地呼出一口气,眉心轻蹙。

这不早不晚地,常若愚突然给了她一桩差事,着她去内承运库取一样东西,还说了一句挺奇怪的话,道是“到地方你自知晓,一切只听那边的安排”。

红药没敢多问,忙忙应下,心底却极为惊异。

内承运库远在东华门外,因路程很远,平素皆是腿脚利落的小太监当这差事,今日却不知何故,常若愚竟把差事给了她。

更奇怪的,还是他的那句交代。

红药完全没有头绪。

她用力地踩了踩足尖儿。

因怕走不快,她特地换上了一双轻便的软靴,新鞋上脚,总有些不习惯。

踏下台矶,转出曲廊,红药自东角门而出,正欲往东首长街而去,蓦觉眼角划过一道人影,仿似极为熟悉。

她一怔,转首望去,便见陈长生穿着件油绿的棉袍,拐出东三长街的路口,看样子是要往西三长街而去。

红药一下子停住了脚步。

他来这里做什么?

据她所知,陈长生此时还只是个御用监的末等杂役,通常说来,他是没什么机会往六宫跑的。

迟疑了片刻,红药脚步一转,竟鬼使神差地跟了过去。

她不知自己何以如此,那一刻,她的脑中翻来覆去的,是陈长生前世死时那张青肿可怖的脸。

这个注定荣耀、亦注定悲惨的太监,不知何故,让红药格外在意。

长街之上,冷风如刀,刮得红药几乎睁不开眼,亦将她身上仅余的那点儿热气掠夺殆尽,没走出街口,她已是手脚僵麻,脸也冻得如同罩了个冰罩子。

街面上很空,只零星几个太监宫女拢袖缩肩地走过,皆是步履匆匆,红药杂在其中,并不显眼。

红药有点后悔起来。

这样冷的天儿,她不说把自己的差事办完,居然还跑来跟踪陈长生,真不知这脑瓜子是怎么想的。

可是,想头归想头,她的脚步却丝毫未停,很快便拐上了东三长街,却见前方西三长街的拐角处,正晃过陈长生那件显眼的绿棉袍。

这一回,红药再无迟疑,冒着寒风加快脚步追了过去,直走到西三长的路口处,四下看了看,确定周遭无人后,她方才缩在墙角处,探头往里瞧。

第153章 荒院

陈长生半蹲在路中墙根儿下,仿佛在拔靴子。

“呼”,朔风呼号,卷起枯叶与沙尘,直扑上红药的脸。

她抹了抹额角并不曾出现的冷汗。

幸得她不曾贸然跟进,否则,便要与陈长生撞上了。

谨慎地藏好身形,红药用力地眯起眼,顾不得去擦拭被寒风剌出的泪水,紧紧盯着陈长生,不放过他的一举一动。

没蹲上多久,陈长生仿佛便拔好了靴子,人也很快站了起来。

他用力地跺着脚,将手放在唇边呵气,似是走得累了,正在缓气,一双眼睛却不停往前后瞄。

红药在他起身时便缩回了头,忖度片刻后,索性离开这处转角,从另一头拐上西六长街,绕了一段路,便来到了西三长街的南首。

彼时,长街之上,已然空无一人,陈长生想是早便离开了。

红药却不敢放松警惕,一面往前走,一面注意周遭的动静,待行近方才陈长生停留之处时,更是放慢了脚步,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

墙根儿下,静静地伫立着一座小石塔。

像是小孩子随手搭着玩儿的。

红药脑中轰然作响。

这个小石塔,赫然竟与红菱之前作下的记号一模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

红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然而,无论怎么看,那石塔的石子数目、搭建模样,皆与前番所见相同。

红药倒吸了一口冷气。

红菱,陈长生,他们是……一伙的?

此即是说,红菱时常夜晚外出,便是去与陈长生私会?

红药勉力维持着步履的从容。

她这是窥破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红菱与陈长生到底是何关系?

对食?

密谋不轨的同伙?

便在她胡思乱想间,长街已在身后,寒风呼啸着,穿梭往复,红药觉得,她的后背像有一股透骨的寒气推着她踉跄前行,而她混沌的思绪亦仿佛被冻结,根本理不出头绪来。

她几乎是艰难地绕过了路口,方才再度站上了东首长街的街口。

到得此处,她方才停了脚,扶着墙缓了好半晌,手脚约略觉出些许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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