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故事里的事(13)

秋天的晚上有点凉,我拉上连帽衫的拉链,手抄在裤兜里往前走,漫无目的。很多事尽量让自己别去想。路边买了盒烟,叼一颗在嘴上,也不抽,就让它那么燃着。马路上很热闹,节日的灯火格外明亮。我看着车水马龙,突然觉得城市的灯红酒绿很虚无,就像我的生活,没有一个踏实的支点。想想我和小海的这一路,过去的虽然辛苦,却一直有甜蜜相伴。但是未来呢?不敢想,不能想。

回去的时候客厅还开着灯。我没洗澡,就在客房睡了。隐隐听到隔壁传来小海轻轻的叹息。这一夜,她没再过来陪我。第二天上了班给小海打电话,告诉她工作忙,晚上不回去了,回自己家住。

“乐易……”宁海似乎有话要说,我借口很忙把电话挂了。有的时候我就像个鸵鸟,不愿意去面对一些事情。

9

一直到长假结束,小海没再联系过我。我几次拿着手机想打个电话,却又赌气放下了。凭什么我受了委屈还要低头。不干!哼!7号晚上,我在办公室的电脑上玩斗地主。段菲菲因为男朋友出差,也没回去,在办公室陪我。她拿了一盒奶油豌豆,拖了椅子坐在我旁边,一边看我玩,一边她一勺我一勺地喂我吃,有一句没一句的开着玩笑。“乐易。”突然有人叫我。我和菲菲一起回头,宁海站在我们办公室门口。我不知道她在那站了多久,看到了多少我和菲菲的亲昵画面,总之脸色很不好看。菲菲站了起来,

“宁海来了?快坐吧,我去泡杯咖啡。”“不用了。我来接乐易回去。听说你们这几天很忙,我想该忙完了吧?”宁海笑得很勉强。

“呵呵,是呢。长假也没能休息。”“乐易,你好了没有?”宁海叫我。我站起来,“那菲菲我走了,你也回去吧?”“嗯,我也差不多了。”“一起走吧,我们送你回去。”宁海笑着对菲菲说。“太麻烦了吧?”“没关系,顺路的。走吧。”菲菲下车以后,我和宁海在车里一路无话。回到家,看样子嘟嘟已经走了。宁海脱了衣服进浴室洗澡,我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视。一会儿,宁海出来,穿了白色的浴袍,用一条毛巾擦着头发。我看了她一眼,她并没有在看我,于是我又转过来,目光放在电视上。其实在这件事上面我的观念一直有点转不过弯来。一方面,我和宁海相爱、同居,我应该就是个标准的les。可是,我又认为我和同性之间的亲昵举动理所当然,没什么不妥。又不是跟男人,有什么关系?就是这种自相矛盾的想法,让我几次在宁海面前做出格。于是冷战开始。我这个人有的时候脸皮是比较厚的,我住在宁海的房子里,吃她做的饭,穿她洗的衣服,晚上睡在一张床上。但是,不跟人家说话。当然,人家也没跟我说话。这才让我一肚子情理要讲。这种感觉于我来说并不是很难过,宁海就在我身边,虽然不能去抱抱亲亲,但是她在那里我就会觉得非常满足。冷战足足进行了一个礼拜。第七天的时候,还是宁海打破了僵局,虽然后果是始料未及的。那个下午我放假,宁海也没课,我们都在家里。她窝在长沙发里看电视。一个韩剧,剧情老套。男主角绝症了,快死了,女主角在那烦死人的哭。我斜坐在单人沙发上,左手拿本书,右手掌心托了个苹果,食指和大拇指捏了把水果刀,单手操作,一下一下把苹果片下来放进嘴里。这个技术是需要练习的,一般人掌握不了。我很热衷于这样的技能,类似的还有双手拿东西的时候用脚趾头去转动球形门把手等等。正在我吃得欢的时候,那电视剧大概进行到了男主角去世,小海泪流满面的从沙发那头扑过来抱住了我的脖子。我反应异常激烈,猛地一下就把她推开了。我估计宁海被我这一下推的心都凉了,可是我不能不推她。她过来的时候只看到我手里的苹果,没看到垫在苹果旁边,刀尖冲着外的水果刀。我发现她朝我扑过来的时候也只来得及丢了苹果,匆忙中把刀尖转了个个儿,于是,那把刀子在小海抱我的巨大外力下不偏不倚的扎进了我的手心。啊!比切苹果的时候快多了。其实,就算那把刀子扎进了我的心脏,我也不会让她伤着宁海,可是我还是攥住汩汩流血的右手,倒吸着冷气说:

“大姐!!看个电视不用这么激动吧?”一路被宁海拖着去医院,她挂档的时候手都在哆嗦,眼里含着泪,死咬着嘴唇。我没了开玩笑的心情,因为伤口真的是很痛。我拿了盒面巾纸放在腿上,一张一张抽出来擦血,不停的“嘶嘶”地吸着气,宁海就不停的转过头来看我。不对,是看我的手。我只好忍着不出声了,免得她把车开到马路牙子上去。到了医院,直奔急诊室。一个胖胖的女医生看了我的伤口,白着眼看宁海,

“怎么弄得啊?”宁海抖抖索索地说:“扎……扎的,刀子扎的。”“干什么了啊?打群架啊?”“不……不是,在家里……不小心……”宁海一边看我止不住血的手,一边带着哀求的目光看那个医生,耐着心回答问题。我不忍心看她这样,松开攥住右手腕的左手,想去抓她的手安慰她一下。结果一松手血“呼”的一下冒出来,痛感也让我没心思去顾及小海的情绪。宁海的眼泪终于扑簌簌的掉下来,也不再说话了,盯着我的伤口,一个劲的流泪。那个胖医生大概也觉得过意不去了,吩咐小护士端过来诊疗盘子,让我在一个圆圆的凳子上坐下来。我看着她拿着那个双氧水的瓶子拽了我的手指头研究的时候,就知道考验我的时刻到了。回头就去找宁海,她站在我身后,看我回头就抱住了我的头。嗯?什么东西?这么软……啊,原来是——

啊——!!!!!还没等香艳无边呢,手上一阵剧痛就让我彻底冒了冷汗。宁海使劲把我的脸揿在她怀里,不让我回过头去看医生处理伤口。就听那个胖医生的声音传过来:

“打麻药了啊?忍着点!”靠!反正都要打麻药,你等麻药劲上来了再消毒不行么?非要我疼两遍?感觉一个尖锐的东西扎进了肉里,我呼吸急促,身体绷得紧紧地,左手死拽着自己的牛仔裤。本来就不是一个有忍耐力的人,要不是怕宁海担心,我想我应该洒几滴热泪了吧。

终于,在我一身冷汗之后,伤口被缝了三针,收拾包扎好了。我把埋在宁海怀里的脸抬起来。啪嗒。一滴凉凉的液体落下来。“海……”我怯怯的叫她,宁海把脸抬起来,吸了吸鼻子。“哎哟,以后可要小心了,你看把姐姐心疼的。”那个胖医生一边在旁边的洗手池上洗手,一边笑我。“嘿嘿。”我不好意思地笑。姐姐?难道宁海看起来比我老么?“这手回去别沾水,两天过来换一次药,我一会给你开点消炎药。”宁海放开我,专心去听胖医生的嘱咐。我跟一边问:“多久能好啊?”“怎么也得十天半月的,要好利索还要久。”胖医生一边写药方一边回答我。

“那怎么好得快啊?”“现在知道麻烦了?当时怎么不小心一点?”胖医生头也不抬。我无比委屈,哪里是怕麻烦。我是因为看见俯身在胖医生身边看她写药方的宁海,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春色满园啊……又加上刚才……再看看自己包的跟个粽子一样的手,只好告诉自己:色即是空啊。回到家,宁海把一兜子药放在茶几上,进浴室洗了脸,在厨房做饭。我跟进去,从后边抱住她,

“海,你刚才要跟我说什么啊?”“嗯?”“就是扎到手以前啊?你要跟我说什么?”宁海歪着头想了一会,“忘记了。”我用左手胳肢她,宁海笑着往右边躲。一下碰在我的伤手上,疼得我脸马上变了形。宁海慌了,想看又不敢抓我手,一脸焦灼。我赶紧抱着她,说实话,这么多天没抱了,着实想得紧。没承想迅速被推出了厨房。“哼,煞风景的女人……”我一边咕囔一边很不情愿的退了出去,坐在沙发上乖乖等着饭上桌。

吃饭的时候我左手拿了筷子在盘子里捣来捣去,把菜捣的惨不忍睹。宁海看不过,端了碗喂我,我很高兴的张口去吃。喂着喂着宁海突然变了脸,把碗“当”的一声放在桌子上,我吓得把饭含在嘴里,错愕的盯着她。“乐易我告诉你,你要再让我看到你让别的女人喂你吃东西,我就把你的耳朵揪下来!喂狗!”我闻言大惊,忙把嘴里的饭咽下去。“那我尽量不让你看到。”“你!”在宁海扑上来扭断我的脖子之前,我迅速逃离了案发现场。最后,这顿饭以我藏在阳台的圈椅下面死活不肯出来,宁海只好在旁边一口一口地喂我吃完而结束。我老妈在得知我手受伤是宁海一直在照顾我,执意要请宁海去我家吃饭。她老人家有这个爱好,非常乐意在我老爸以及我的朋友们面前展示厨艺,尽管她的厨艺让人匪夷所思。有一次爸爸的老同学李叔叔来家里吃饭,有一盘我老妈自以为拿手的爆炒鱿鱼卷人家一直没有伸筷子,老妈还一个劲的让人家。我就觉得李叔叔脸色尴尬,伸筷子过去一尝,没有放盐……宁海很紧张,在镜子前面一套一套的换着衣服。不停的问我:“怎么样?会不会太素?”“会不会太张扬?”“颜色好像不太搭。”“……”我拉了她的手放在自己腰上,捧了她的脸轻轻说:“其实我们宁海最漂亮的时候,就是不穿衣服的时候……”话没说完就被她的高跟鞋狠狠的跺了一脚,在我的哀号中,她去换第六条丝巾……我老妈一如既往的八卦,拉了宁海问长问短。宁海很有耐心,陪着我妈无聊。我先去厨房,把菜挨个尝过,确定放了盐之后才端出去,一家人坐定,刚要举筷,门铃叮咚。起身开门。门一开,我定在那里。心防骤然崩塌,耳边,风呼啸的声音。

上一篇:世间本无事 下一篇:亲亲我的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