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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起兮(5)

作者: 见渊见渚 阅读记录

“何事?”云起公子蹙眉。

“府门口有一女子,蓬头垢面,哭着嚷着要来府里做婢女,说是遭了家里虐待还要被卖去青楼。”年轻男子看起来十七八的样子,虽与我岁数相仿,却是极其沉稳。

我们三人行至清晏王府,果见一女子席地而坐,哭哭啼啼,更有好事者围观评头品足,一时间好不热闹。

她见我们走来,盯着云起,眸子一亮,缓缓起身,又作势就要倒下去。

我微微眯着眼将那名女子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不过二八年华,头发散乱,但色如春晓之花,唇如桃瓣,手指白皙修长,外裳虽破烂不堪,中衣却用的是上好绸缎。

哦,原来是做戏给人看的,我忍着没笑出声,对身旁的青年男子挤眉弄眼道:“你家公子好艳福。”

“季江,扔远点。”云起指着那女子,言辞凛冽,却依旧笑如春风。那名唤季江的人有些为难:“公子,这好像是吏部尚书府千金……”

“哦,扔得更远点。”

“……”

我心道,这人怎不懂得怜香惜玉,人家姑娘巴巴往跟前凑,他倒是也不看人一眼。于是在心里重重地划掉了谦谦君子这个词。

我本着人在屋檐下的原则想着帮一帮云起,便上前扶起那女子:“这位姑娘,可是有什么难处?”

那女子嘤嘤掩面抽泣:“小女子生不逢时,命途多舛,听闻公子有好生之德,还求公子收留,小女子愿……”

我拍拍她的手,故作神秘小声打断她:“傻姑娘,你这都是听谁说的,这清晏河王府真真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听说昨个才杖死个奴婢,就因为呀,多看了清晏王一眼。”

那女子脸色渐渐煞白,我暗笑,果真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再接再厉更加神秘兮兮:“还不止这些子,传说清晏王喜欢在月圆之夜吸噬人血,你可琢磨着,这战神哪是正常人就能当得了的。”

“这位姐姐,我本来只想着进王府就能见着王爷呜呜……没想真当奴婢……我要回府呜呜哇。”她爬起身,掸掸身上的灰尘,一溜烟跑了。众人见没什么好瞧的,也都散了去。

我拍了拍衣袖,邀功似的看着云起。受君之禄,分君之忧,这些子道理我大抵还是知晓的。不过,他那满头黑线是哪门子的意思,我好歹帮了他。

半晌,云起艰难开口:“喜……欢吸噬人血?”

季江一本正经回答:“公子,依属下看,这位姑娘的任务完成的很出色,那尚书府的小姐恐怕再也不会来了。”我点头如捣蒜。

季江拱了拱手道:“敢问姑娘芳名?”

“我姓叶,叶筠。”我朝着他笑了一笑,深觉他颇有眼光,于是暗戳戳地将他纳入我的相公备选之中。

云起表情还是一抽一抽的,领着我朝府中走去。

那时的我,单纯以为自此我便识得了位了不起的大人物,日后回了岭南也能作威作福了。

谁知……后来我还没来得及作威作福人就死了,真是令人一阵唏嘘。

光线有些耀眼,撑着梅骨冰伞魂魄状的我找了个树荫蹲在地上,静静看着虚镜之外那一幕,生时我鲜少有这样的本事让云起憋出包子似的表情却说不出话来,一向都是他噎得我无言以对,但长安城里的那些日子,确实留下了我此生最快乐的印迹。那时的我怎么也不会想到,短短一年,竟是如此般结局。这么一想,刚才笑出的咯咯声此时听起来却变得有几分悲凉。我想到死的那天,雪虐风饕,我仰着头却是看不真切云起的模样。

唉,做了鬼,怎么这么容易就伤感起来。我拍了拍脑袋,魂魄起身向前飘去跟上那时候还活着的我。

穿过前厅,进入庭院,映入眼帘的是片花圃草木。我讶异,这清晏王府质朴得紧,虽不透一丝奢华之气,却也别有一番雅趣。再者说,这才过完元宵节不久,园子里却草木丛生,一派生机,想必也不是什么普通花草。从园子曲径而下,中间正对着的是书房,匾额上字正腔圆地刻着“心善渊”三字正楷。东边有一间大院子,属正居。西边是两进院落,用作客居。再往后院去,就是丫鬟婆子们干活以及吃住的地方。

庭院有一湖一亭,我正乐呵呵地逗湖里的游鱼,云起突然作声:“江南这几日也在下雨罢。”

我仰头朝着他一看,不甚明白。这是一个很深刻的哲学范畴的句子,他是想说长安城在下雨江南亦在下雨,还是想说过往的某个特定日子江南下雨了碰巧这几日也在下雨?可事实上长安城并没有下雨,那么“也”是什么意思。我向云起表达了我的疑惑,充分展现了自己的求知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