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起兮(20)

原本我是打算给卿雪创造机会与雍王独处的，但又一想，这牵姻缘线的月老还是不适合我做的，也就没有再费尽心思。

此季的河水，摸起来有些冰冰凉凉的。我没敢脱了靴子下水，只用竹桶在河边捞来捞去。卿雪捡了几个光滑好看的白石头，放在河水里清洗。

“你踏过青吗？”我问。

“没，但是挺好的。”卿雪看起来挺开心。

“你喜欢雍王怎么不与他说？”我本来是在心里想的，哪知一张嘴突然一不留神给说了出来，顿时有些尴尬。

卿雪先是一怔，又看着手里白盈盈的石头说：“公子好心收留我，给我一个栖息之所，我不能有这种心思。”

这是何种逻辑，他对你有恩，你报恩便是，为什么要如此看低自己，好像自己喜欢他就是一种罪恶，给他造成了极大困扰。

我敛了敛神色，小心翼翼道：“你难道要一直跟随他做一辈子暗卫？”

卿雪抬头看着我，似乎觉得我的问题有些奇怪，疑惑道：“不是这样吗？”她似乎从没想过，如果不做雍王的暗卫，她的人生还有其他可能。

水光粼粼，清澈见底。

这世上有一种人，自己创造了悲伤，又被悲伤所困，兜兜转转迷在其中，一辈子也走不出来。她明明可以活得更好些，却因呈了雍王的收留之恩，便赔了自己自由快活的权利。我说，你可知这世间有很多美丽的风景，如同傍晚的火烧流云，山间的鸟鸣溪流，晨起的第一滴露珠，夜里的花开花落。卿雪摇摇头说，愿侍公子左右，万死不辞。我很想问她，为何不替自己活一活？但这终究不关我事。

卿雪把石头洗得更白了，一闪一闪地，在阳光下发着亮，然后她用手掬了一把给我。我想了想，觉着万物应该以稀为贵，便跟卿雪挑挑拣拣选出几个最好看的，把剩下的又扔进河里去了。

这个时候桃子跑过来，看见我手里的石头也想要一个，我骗她说上游有更好看的，谁让她放纸鸢不叫我来着。

桃子傻乎乎地跑出去一大截，刚要俯身捡石头，却是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大声尖叫起来：“啊！血！”

众人听她声音不大对劲，都匆忙朝着她的方向跑去。此处河水十分清浅，刚到脚踝处，是以那道子血痕清晰可见。血是顺着河水往下流的，渗在细沙里，流至此处已经没多少了。

韩千问捞起一抔带血的沙子，用鼻子闻了闻，皱眉道：“是人血。”说着疾步向上游走去。

越往上走，渗进沙子的血迹越多。众人神色都有些许紧张，紧跟着血迹的走向，希望尽快找到源头。

诡异的是，我们行至弯道处时，只见河底细沙处有一大摊血，草木狰狞，却不似我们料想到的那样，应该有一具尸体存在。

我一向害怕鬼神之物，况且师父说，如果人死后怨念太深，就会附着到之前宿主的物件中去，所以教育我千万不要随便乱捡东西。我心神不宁，万一碰到什么不该碰的东西……云起轻声一笑，挪了挪身子离我近了一些，打开折扇不疾不徐地扇了两下道：“别怕。”

凉风袭来。显然云起的强大是连鬼神都退避三舍的，因为我确实不那么怕了。这么一来，我也就恢复了思考能力，如果尸体在附近的草丛里，血流到河里之后，便会与河水混为一体，朝下游流去。除非尸体就躺在河中，否则血是怎么渗进河底的沙子里去的？

啊！对了！

我急忙唤韩千问来到那一大摊血迹处，指着沙子道：“下面，细沙下面。”

韩千问似乎也想到这个问题，我说话时他已经走到河里，用剑拨开一层沙子，我看见衣角一处已经裸露出来，上面似乎还绣着莲花样式的图案，忍不住大声尖叫：“啊！！！”突然发现，原来我尖叫的造诣远远高于桃子。

众人：“……”

韩千问那个愣头青还在挖着，突然惊呼一声：“这里有一具尸体！”

季江与念珪驾车回城报告府衙，其他人只能……围观。

第十四章

我觉得天旋地转，作势要晕过去。云起扯着我，离得稍远了一些，不解道：“你以前不是经常与你师父下山查案么？不至于吧，吓成这模样？”

我向云起解释，以往师父帮官府查案之所以带我，是因为我那几年长个子吃得多些。师父说，案子不能白查，既要收人银两还要让我去吃穷官府。

云起斜眼看我不怀好意笑道：“原来如此。你现在吃的也不见少，不过……都吃到哪里去了？”

我懒得理他。

随后赶来了一小队穿着捕快服饰的人。韩千问命他们将尸体抬出来，并且不要触碰到尸体。我实在想不出来这要怎么才能办到，隔空移物？不过我朝的断案专业人士的专业素养还是挺值得认可的，他们用巨型铁铲将尸体铲铲出了水面，放在一旁的空地上。我好生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