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48)
当时,容楚的父亲容与年纪大了,且因着战场上大大小小的新伤旧伤身体每况愈下,这让容楚很是担忧。
虽然他们父女俩一向关系不好——因为容楚的出世换来了她母亲的离世。所以自小,容与就十分不待见她。容楚于是每天就自己待在院子里练剑。
或许是受父亲的熏陶吧。从小,容楚就想当一名保家卫国的大将军。即使将来有一天很有可能不会善终,但她还是觉得,这样的牺牲,虽死犹荣,虽死犹生。
可是,容与并不想传授给她武艺。容楚百般恳求也不见容与有一丝一毫的动容。
直到有一天,容楚听说了有求必应的摘星楼。
本来是打算偷偷摸摸一个人溜去的,可柳青羡却非要死皮赖脸地跟着去。
容楚拗不过只好应下。
这祸根自那个心愿许下之时便已种下了。
许了愿后,容楚突然在武艺上大有精进,十五岁便通过了武将的应试选举,十六岁便以副将之名协同主帅带兵打仗。
容楚十八岁时,那年的八月十五正是天下人阖家团圆的日子。可她却被掳至了荒郊野岭,因为满足她愿望的人,要来取走代价了。
未吃完的半块月饼砸在了地上,在容楚消失的那一刻,同她待在一起赏月吃着月饼的柳青羡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臂,“……阿楚!”
白袍招展的国师悬浮于半空,修长手指上方虚浮着一个装着红色腥臭液体的玉瓶,见了柳青羡被一同召来,他脸上讶色一闪而过,“汝乃何人?”
柳青羡道,“柳青羡。”
国师点点头,“喔,原是后生,当时我执掌凤鸢国时,你还没出生呢。”
柳青羡道,“你是——国师?”
国师似笑非笑,“怎么,如今人间竟还传唱着我的故事吗?”
柳青羡冷讽道,“亡国之徒,自当铭记。”
国师脸上却没有怒意,“话虽如此,但你们这代人的恨意已经不比上一代人的恨意浓了。久而久之,世世代代不断更迭下去,我这个恶贼也就很少有人会记得了。”
柳青羡不置可否。
“小家伙,既然你也一同跟着来了,不如,我让你欣赏一出好戏——可好?”
原本昏迷的容楚突然苏醒,但双眸里的色彩已全然由无尽的空洞所代替,柳青羡见状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抓住容楚的手臂。
“阿楚,你——”
容楚却挣开了他伸过来的手,忽然,四面八方传来野兽的声声嗥鸣,同是一轮圆月之下,常安城内歌舞升平,一片欢声笑语,荒郊野岭杀伐忽起,尽是哀鸿遍野。
不……停下!
阿楚……求你……
停下。
像是有一柄利刃绞入了心肺,撕心裂肺的疼抽出千丝万缕的枝蔓,撕咬着血肉扎根,争先恐后地“破土而生”,遍及五脏六腑。
一声响指音轻轻落下,周遭终于归于寂静。
一直同源源不断的野兽撕咬搏杀的容楚也终于停了下来。
“怎么样,精不精彩?”
柳青羡说了一句什么,国师没有听清,于是,国师难得的耐着性子重问了一句,“什么?”
柳青羡抬起头,眼角的泪痕惹红了眼尾,他一字一句开口道,“可不可以……换我来?”
国师怔了一下,但他随即又是轻轻一笑,“你喜欢这个姑娘?”
他摸着下巴想了想,道,“可是,若这是你的心愿。你该支付给我什么代价呢?”
柳青羡却只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虽然立着,魂魄却已沉眠的血人。
国师道,“可是她身上已注入了一半的妖兽之血,若是一下子全部抽取剥离肯定会危及性命。只能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将她身上的妖兽之血压制。
这样吧。我这里剩余的妖兽之血你先服下,这样你就会代替她成为我猎杀妖兽的武器。
同时,你也成了她的药引,便也能慢慢为那姑娘剥离妖兽之血了。如何?”
如何?不能如此,还能如何?
柳青羡服下了那瓶妖兽之血。
国师拂袖而去,丧心病狂的笑声渐悄。
又是一片厮杀,不过那个立着的青衣人把昏迷过去的红衣女子保护得很好。
待所有野兽都被杀尽后,柳青羡终于瘫坐在地,他把那人紧紧拥在怀里,俯身于她眉间轻轻一啄。
“结束了……阿楚,没事了。”
那夜的血腥,容楚无从知晓。
因为柳青羡把那些都收拾起来,小心翼翼地尽数藏在了自己的身后。而容楚,却被他好好地保护在温暖的怀里,安然无恙。
回到常安城后,十六岁的容楚因打了胜仗很是高兴,便立刻想着要去摘星楼还愿。柳青羡虽然脸色不好但却还是陪同她一起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