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烟(53)
“看见了吗?”她不舍的目光从天上挪到地下,最后停在梁远朝的脸上。
他没看见啊。
因为他压根没在看天上,而是在看她。
她想,她又不是北斗七星,有什么好看的。
他想,他又没有北斗七星那么好看,她干嘛还老盯着他。
各自心里都明了,却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忽然,像是时间操控者按下快门,将那幅画面定格:女孩拉着男孩的手,坐在球场的看台上互相凝望。有颗星星溜到她们身边说了句悄悄话:你看,他(她)眼中有你。
两人同时回神,薄矜初撒手,梁远朝右手重新塞回兜里。
她讷讷的看了眼时间,“还有五分钟了。”
薄矜初裸露的双手撑着下巴,无惧寒冷,继续仰头看星星,企图猜测每一颗的心事。
耳朵一暖,梁远朝把热水袋给她了。
她不要,“我不冷。”
“拿着。”他强扔进她怀里。
“那你呢?”
“我带了两个。”
“......”薄矜初瞪了他一眼,“那你不早给我!我冻死了!”
拿着热水袋又是捂手又是捂脸,说话间吐出来的气化成团团白雾。
寂静夜幕下,他浅笑:“刚才不是还不冷吗?”
笑容被薄矜初捕捉,心再一次不受控制的狂跳。
怎么回事...她拿暖水袋贴近心脏,她不会是得绝症了吧,难道是身体在提醒她注意心肌梗塞?薄矜初越想越瘆得慌。
仔细回想,她还是第一次见他大方的笑,像他这般冷躁的人笑起来竟然没有一丝棱角。
暗黄的手机屏幕上,赫然写着11:59。梁远朝提醒她:“还有一分钟了。”
薄矜初屏息,这是她第一次跨年,与星星,与月亮,与少年。
屏幕上的数字动了,薄矜初两眼放光,对着身侧的少年喊:“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一高一低的声音重叠。
薄矜初笑笑,从兜里掏出两张便签纸,还有两支笔。
“说好的,要每人说一个愿望,新年以后互相实现,现在就是新年了。”
她分了一张纸和一支笔给他。
梁远朝只觉得手上的东西眼熟,“你出门还带笔?”
“不带啊,从你那顺的。”
薄矜初懒得管他,埋头开始写愿望,她早想好了,就等这一刻。她写到一半,发现那人没动静,“你怎么不写?”
“我没愿望。”
“怎么可能,哪有人没愿望的。”
不是没愿望,而是如今愿望两个字离他太遥远了。
小时候他考了满分,父母会问他想要什么,于是玩具有了,电脑有了,书有了,旅行也有了。
父母走后,再涉及愿望便是每年傅钦的家人给他过生日,哪怕他不喜欢吃蛋糕,傅妈妈依然坚持买,让他吹蜡烛许愿。
他想想这些年许的愿望,翻来覆去就一个,成为和父亲一样的英雄。
薄矜初皱着眉,再一次问他:“你真的没有愿望吗?”
这一次他改口了,“有。”
“那赶紧写吧!”
薄矜初写完后,梁远朝也好了。
“那么快?”
他点头。
两张便签纸被折叠成一个小方块,捏在不同的手里。
薄矜初手掌向上摊在梁远朝面前。月光照着她嫩白的手心,她四指屈了屈,“快点。”
“干嘛?”
她催促,“愿望给我啊!”
“为什么给你?”
“......”
间歇性失忆?
薄矜初有点气,“不是说好了,新年要互相实现的吗?你不让我知道,我怎么帮你实现?”
他那双墨色的眼睛下是平静无波的深潭,“我的愿望你实现不了。”
薄矜初左手拍在凳子上,身子突然往前倾,距离梁远朝只剩一根食指的宽度。
他竟然没躲。
许是凑得近,薄矜初说得很轻,“你这是在质疑我的能力。”
黑曜石的眼睛盯着她,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案,“没有质疑你,是难度系数太高了。”
估计是瓜给的力量,她又往前凑了凑,眼看着鼻尖就要撞在一起了。
梁远朝愣是不躲,屏住呼吸。
左手猝然被侵袭,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纸条已经被她拿走了。
不过,薄矜初的脸上并没有得逞的笑容,而是神情凝重的看着纸条上的字,眼里貌似乎有火星在攒动。
僵持片刻后,薄矜初把热水袋狠狠的砸在梁远朝的怀里,头也不回的走了。
梁远朝心一空,皱着眉追上去,从后面拉住她,“生气了?”
他以为薄矜初因为他的愿望生气了。
薄矜初侧头,詈骂一句:“滚开!”
她挣开他的手,继续往前。
凌晨的元旦,寒气柔和的席卷南城,梁远朝看着她负气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