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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肋(986)

作者: 茯苓半夏 阅读记录

陈芝兰又拿了块酥尝,紫色和白色两种,原料应该是紫薯和山药,陈芝兰接连尝了两块。

梁桢沉口气,问:“你是不是没吃早饭?”

“是没吃,刚收摊就来了,没顾得上。”

“收摊?收什么摊?”

“之前的店不是拆了嘛,我最近在小区门口搞了个早饭摊。”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手里还捏了块刚咬一半的山药酥,大概是怕酥渣掉到地上,用另一只手在下面托着,托着的那只手上还缠了创口贴,贴布应该受过潮了,看上去有点脏,除此之外陈芝兰的皮肤也黑了不少。

那天她还穿了条花底裙,装束还算整洁,比之前在店里干活的时候穿的好,可见是专门收拾了才过来,但即便这样也脱不了眼神里的急躁和疲倦。

梁桢没再接话,而是帮她泡了杯茶推过去。

茶室里的茶杯又很小,恨不得一口一杯的那种。

陈芝兰连续喝了两三杯。

她看上去是真的饿。

“你几点出去摆摊?”

“五点多吧,但四点不到就要起来了。”

“为什么要起这么早?”

“得准备汤料和馄饨馅儿,你知道现在天气热了,隔天准备了搁一晚上就不新鲜了,现在的人嘴巴又刁,新不新鲜一口就吃得出来。”她说这话的时候已经三块绿豆糕下去了。

梁桢不再讲话,默默看着她吃,那一刻她心里突然得到了某种释然。

原来这么多年,曾经抛弃她的这个女人过得也很辛苦。

无论她是否真的忏悔过,但她当年不顾一切从芦沟坪逃出来,为了躲避梁国财甚至跟自己的亲弟弟都断绝了联系,她也是失去了很多才走到现在这一步。

命运没有眷顾她,她也只是一个可怜的受害者而已。

后面一盏茶的功夫,几乎都是陈芝兰在倾诉,从当年她在山里过得如何煎熬,如何羞辱,说到如今生活的不如意。

现任丈夫腿脚不便,又好吃懒做。

有个十几岁的儿子,但调皮捣蛋,又不懂事,学习成绩也一般。

她一没娘家扶持,二没丈夫可以依靠,家里的生计全靠她一个人支撑,结婚这么多年了,一家三口还挤在一间套内面积不足50平米的老楼里。

人生起起伏伏,跌跌撞撞,但有时候某个决定或许真的能够改变一生。

后面陈芝兰基本都是哭着说完的,起初梁桢还会递张纸巾或者象征性地安慰两句,可陈芝兰哭得太厉害了,且各种抱怨诉苦跟裹脚布一样越拖越长,她就懒得再多说了。

没什么同情或者不同情,当初做什么决定如今就要承受什么后果,这个道理梁桢六岁的时候就懂了,所以即便陈芝兰在她面前哭得几乎昏厥过去,她也没什么太多动容的地方。

也没什么愤慨或者难过,包括这么多年压制在内心的那点不甘不平都好像一下子消散了。

唯一最深刻的感受反而是无力,为自己的命运,也为陈芝兰的命运,那种缠在四周几乎令人窒息的宿命感。

陈芝兰前半段几乎一直在哭,痛诉自己命运的同时不忘再表达一下自己的忏悔,后半段情绪平稳了很多,慢慢也开始问梁桢一些事,比如如何来的泞州,如何生了孩子,陈兴勇的车祸还有关于案子。

当然,她最关心的还是钟聿。

“……我听说你跟那个姓钟的大老板离婚了?我看他对你还不错,怎么就离了呢?”

“不过有钱人可能脾气都不怎么样,你是不是跟他结婚之后受了不少委屈?但是好赖你替他生了个儿子,有孩子在咱也不怕他啥,将来什么企业啊家产啊都得给孩子分一半。”

说到后来就开始隐隐约约地问梁桢离婚拿了多少房子多少分手款,那边家里是不是还有其他兄弟,现在跟钟聿的关系处得怎么样,是不是还住在一起,有没有复婚的可能。

梁桢心里其实已经木然。

血缘上是母女,可是二十年了,双方都没生活在一起,其实根本没多少感情。

关于她跟钟聿的事压根不想透露太多,基本都是敷衍了几句,陈芝兰也慢慢看出她的敷衍之情了,总算没有再多问。

两人在包厢里呆了两个多小时,几乎都是陈芝兰在说,前半段痛诉她的人生,后面问梁桢这些年的情况,只是到最后陈芝兰都没提一声梁波。

临离开的时候陈芝兰巴巴瞅着桌上还没吃完的几盘点心,走到门口还是觉得意难平,问梁桢:“桌上的东西可以打包带走吗?”

梁桢愣了下,“可以。”

“那我带走了啊,正好你弟弟晚上夜自习回来当夜宵吃。”

她去喊了服务员过来,想要几个打包盒,可是这边是茶室,还是挺高端的那种,怎么可能有打包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