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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不乐(20)

作者: 葵及 阅读记录

待到日光微弱,时有冷风掠过,沈宝玦才来问安。

瞧着规规矩矩又相差不大岁数的儿子,长乐有种奇怪的感觉。她问:“你是葭西沈家哪房的?”

“是主家第八子,过继前应喊父亲六叔。”

“葭西离不愧是仙城,口音也软绵绵的。”长乐感慨。

沈宝玦道:“儿子会尽快改了乡音。”

长乐顿了顿,摇头拒绝:“留个念想吧。你我母子一场,也是缘分。可惜你父亲新死,办不成什么宴席,等年底祭祖开祠,挂在你父亲名下后,小办一场,只是宝玦这名终究是小名,得请个先生赐名。”

“回母亲,奶奶提了,上族谱把宝字去了便可。”沈宝玦身子恭着。

长乐鲜少看到有人在她面前战战兢兢的,一时笑出声:“我儿这般恭谦,入仕成才怕是迟早的了。我也是初次为母,常听人说叫些昵称最增进母子情。既然年后有了正式名,我现在叫你小宝可好?”

“母亲叫儿任何都是应许的。”

“我儿真是孝顺啊。”长乐转向身边的丫环,“把布料拿来,为少爷量量衣长,做几件冬衣,还有春衣。都城夏热冬冷,时间也长,不似葭西四季分明。”

“奴婢明白。”

屋内,人下去后,只余下他二人。长乐随意靠在软枕上,好奇地问:“小宝,如果母亲有了另一个孩子,你会怎么办?”

沈宝玦诚恳地道:“儿子自然开心。”

“若是那个孩子,母亲不想要呢?”摇曳的烛光敌不过长乐眉眼中的光彩。

沈宝玦抬眼对上长乐似笑非笑的唇角,慢声细语道:“儿子永远是母亲的儿子。”

不相似的容貌下迸发出相似的笑意,无不朝着其乐融融中迈进。

红酿白

第一次见到沈宝玦,长乐便嗅到同类的气味,与张骓近乎纯洁又张扬的恶不同,他的恶蛰伏在恭谦之下,永远冷峻而浑浊,至于她自己大概是一只被关在笼中的小鸟,隔着笼子看着所有的非分之想,等待着最后的黑色。

“若我不来找你,是不是某日我会听到一个死讯?”长乐注视着他,问。

沈宝玦恭谦地道:“为母亲清扫烦恼,是为子者的责任。”

烛台上的火苗闪闪烁烁,冷风更砭人肌肤。

她大概拥有了个足够孝敬的儿子,可惜她不喜欢他的孝敬。

“你打算怎么做”长乐恢复最初的冷淡。

沈宝玦道:“儿子听凭母亲吩咐。”

“我的好儿子,你应该为母亲排忧解难才是。”长乐戏弄地笑了。

当笑意与他的审视交融汇聚那刻,倏然而响的脚步将其断绝。

“殿下,布料拿来了。”

长乐肩膀松塌,随意靠在软枕上:“你父亲新死用不成什么好料子,先量量身长吧。”

随着沈宝玦被领下去,长乐的神情越发得淡,她垂眼看着手背上的光。

窗扇对着夜空大敞四开,飘然而下的雪在高大的松竹上飞舞,俄尔在屋内木架屏息不动,化为水珠。同样的木头,同样的雪,一个活泼灵动,一个黯然失色。

下了一夜的雪,迎来初晴,院前更是炫目耀眼,长乐闭上发涩的眼,听着沈母那来人的声音。

“夫人,老夫人命奴婢问问你半月后的恭王大寿如何随礼?”

“十四爷爷是皇爷爷唯一在世的兄弟,按以往随了礼便可。”

紫鹃仍道:“老夫人想让夫人领着小少爷去。”

“十四爷爷今年既不是大庆也不是小庆,我一个还在丧期的外人登门不合适。”长乐又问,“莫不成母亲与世子妃认了干亲?你也劝劝母亲,要是什么皇亲都攀,这留给小宝的沈府就剩几根木头了。”

“夫人说笑,十四爷可不是什么简单皇亲。”紫鹃刚说完,正对上长乐的目光。

“哦?怎样个不简单?”长乐有了兴趣,平静地等她回答。

紫鹃张张口,低下头道:“……是恭王府那边送来了请帖。”

白茫一片与困在沈宅,哪个更令人眼盲耳聋?这四方的天空是个束缚,却束缚不了某些人的野心。

她对宗亲不感兴趣,在父皇削藩时也没有半点触动,可哥哥登基不过一年,有人倒是忍不住了。她不喜欢约束自己的皇宫,但不意味谁也都可以欺辱。

大概沈老夫人的病好了吧,不过,她不介意她病得更重些。

长乐思忖后,问:“这事要与母亲商量。”

如今,不止长乐在猜,收到恭王府请帖的也在猜,甚至更加好奇龙椅上的那位会怎么做。

恭王府的请帖早早摆在温炤的案头,红底金边的封面没有带来半点喜悦,最起码冯腾是没有感觉到,他缩着脖子等待圣上的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