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不乐(18)
有人笑出声,见管家媳妇冷冷地盯着,只得收声。
管家媳妇低眉顺眼:“欺瞒的事奴婢不敢做,东西确实被打碎了,也正要呈给明虚禅师。”
“青萼做错事自然要罚,打个几十巴掌如何?”长乐依然是那副表情,很平静。
青萼垂下头,甘愿领罚。
管家媳妇犹豫了。
“不过凡事要算清楚,青萼要打,端来的也要处置。”长乐道。
众人看向某个人。
那人连连解释:“是她突然站起来打翻的。”
长乐不说话,身边的丫环上道地问:“谁看见她站在后面的,为什么不提醒?”
“不是我,我没看见的。”
吵吵扰扰的,比鸟都聒噪。
“都有错便都罚了罢。”
所有人噤了声,哭泣声更大了。
“今日五七,不能惊住人,记得嘴堵上。”长乐向管家媳妇道。
俨然是递了梯子,管家媳妇点头同意。
“赵嬷嬷。”
长乐一开口,赵嬷嬷心肝便是一颤。
“母亲就算病重,也不愿食用半点肉腥。你好大的胆子,在这喝肉汤。”长乐瞄了眼先前的碗。
赵嬷嬷解释:“是管家媳妇给我的,她说特地从沈老夫人的小灶那拿的。”
长乐厉声:“好大的胆子,母亲冰霜之操,说不食便不会,怎会私开小灶?看你们二人满口谎言的样,定是欺瞒已久了!还不绑了,交予母亲发落。”
在管家媳妇百口莫辩时,外面传了声音:“殿下,外面有人来了。”
长乐身边的丫环出去迎人。
一人来了,行了礼道:“殿下,老夫人突然发病,怕是主持不了五七的祭祀了,劳烦殿下主事。老夫人还说,只是旧病突发,殿下不必探望了,安排好大爷的五七才是正事。”
她也不停留,直接出去。
帘子翻动后没了声响,赵嬷嬷内心忐忑不定。
长乐起身离开,什么也未说。
赵嬷嬷拿出帕子掩饰情绪,其他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嬷嬷该走了。”金环身边的小丫环折返。
赵嬷嬷放下心,跟身后出去。
“老夫人怎就病了呢?”等人出去,有人不服。
管家媳妇翻个白眼:“那个祖宗你想冲撞自己去吧。来这歇息下都遇见事,唉。以后再耍猴戏先看看自己是不是那个猴!”
坐了不到片刻,她也要出去,准备册簿,今天是这位祖奶奶的新官上任,保不准以后接连上任呀,走之前道:“如今殿下管理内事,说话还是小心才好,万一撞上了别怨旁人。”
众人面面相觑。
长乐领回赵嬷嬷,再问她到底违反了几次?待赵嬷嬷说完,让她下去,自己反而坐在椅子上沉思了良久。
风将依然保持周身绿意的树叶送入屋内,落在她的榻上。
长乐捡起叶子,狠狠攥紧,然后将碎屑扔入窗外。
伴宿之夕,亲朋满座。
此刻的长乐不同于以往,哪怕一人周旋,也显得落落大方,博了美名。至入夜,众人散去,只有沈霄佑死去的房屋,灯明火彩。
不管今夜旁人如何议论,长乐一夜无梦。
城暮寒
时光荏苒,这年的十二月在不经意间到来,如同绿叶漫上枯黄,又一切尽在意料之中。
昨天,刚下了场早雪。细小的水珠挂在枝头,随朝廷的嘉赏而落下。
长乐沉默地听着他人对她的赞赏,仿佛前月盛传偷情杀夫的是同名的人。
先前蛰伏的人也逐渐苏醒。
赵嬷嬷从宫中折返,气焰恢复如初,沈母的主屋被团团围着,进不去不得,先前的生病好似一场简单的生病,又似乎不是,不知道随着沈霄佑七七的到来能否恢复过来。
“老奴差人去打听了,这大街小巷都在传殿下的美德,连那些嘴臭的酸儒也在夸,殿下早该这样的,真是菩萨保佑了。”
同样一张嘴可以谩骂讽刺,同样一张嘴可以满是夸奖,对象皆是她一人。
明亮、饱满的夸奖丝毫没有让长乐感到愉悦,她反而更加厌恶。
由虚假中孕育出的好名声,让一切成为所谓的正确,全然不顾不问是否真心,是否真实。
看着那些以口舌为器的人,转眼变了脸,在恶心之余,又迸发出某种傲慢。
长乐观察着赵嬷嬷的神情,心想她一定很气愤,因为某些正确不得不夸赞,不得不得品尝违心的滋味。转念一想,心这种东西,他们有吗?他们不过是簇拥某种东西而来,簇拥某种东西而去,在簇拥中成为拥趸,在惺惺作态中模糊所有的明晰。
“殿下,依老奴看趁热打铁。常言道,为人子当担心至亲冬温之事。”
“宫里秋月便开始备新衣。”长乐随意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