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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换流年(75)

杨涛眼里神色变幻,最终双眼一咪,拧了拧眉,从牙缝里挤出话。

“阿水,不管你怎么看我,我也只能背水一战。我不能倒下,不能被人害死。

这皇宫里除了我你别无亲人,我们不联手,就只能等别人把我们一个个害死。

死在你手里我不怨,我欠你。可死在别人手里,我不甘心。父亲的冤仇要申,杨家一族的性命要保,哪怕做个无耻小人,我也甘愿。”

杨波闭上眼,叹息。

这些男人,都是浴缸里争食的金鱼。他们心里没有鱼儿悠闲自得的品性,只剩下争夺利欲的野心。

真是可悲,可叹。

天顺朝27风雨欲来下

回到乾宁宫偏殿里,杨波让小宫女打水洗身,换下满身桐油味的衣服,换上熏过安神香的新衣。

三哥给的那包东西她还没来得及细看就听到小太监来禀报,说张顺带着小太子回来了。

将那包东西塞在胸口按了按,她收拾好心情出去伺候小太子。

小家伙今天玩得还算开心,晚上吃了一碗的米糊。洗完澡以后和杨波张顺他们又玩了一会才迷迷糊糊支撑不住,打起瞌睡来。

杨波抱着他轻轻哄,张顺则忙着铺床叠被。

两人正忙着,陛下就踱步进来。

一见到他,两人急忙起来行礼。

“免了免了。”陛下摆摆手。

杨波把小太子放到床上,给他搭上薄毯子。

陛下走过来,做到小床边,伸手抚了抚小太子胀鼓鼓胖乎乎的小脸,微微一笑。

“一晃眼,太子都这么大了。”

“是呀,小孩子见风就长,一天一个新样。”杨波在旁边陪着笑。

“这天底下最开心的人就是这种小孩子,没有。等他长大了,再想过这样的日子,,语气惆怅。

每天有得吃有得玩,就什么烦恼都就不可能咯。”他苦笑摇头杨波不知道怎么接,连皇帝都说日子难过,她做奴婢的还能抱怨啥。

他对她招招手,然后起身慢慢踱步出去。杨波急忙跟上,随他来到外殿。

他做到椅子里,叹息一声,眯着眼看了一眼桌案上满满当当的奏折,眉头微微一皱。

“帮我揉揉,这几天被他们搅得心烦意乱,头都疼了。”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额头,他说道。

杨波急忙走过去到他身后站定,伸手按在他太阳穴两边,轻轻揉。

其实她压根不懂按摩,就是瞎按。反正是他自己要求的,心想着只要横竖不按坏了他就行。

感触到额头上她微凉的手指轻轻揉着,阮承濄脸色好了一些,于是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起来。

杨波就这么揉着,不多时,手臂就有点酸,于是停了停。

她一停,阮承濄闭着的双眼微微眯开一条缝,伸手握住她的手。她细软的手指凉凉的,将他灼热的手心安抚。

“你觉得这天下太平吗?”他撩起眼皮看向她,冷不丁的问道。

杨波愣一下,随口就答。

“太平呀,陛下。”

“怎么个太平法?”

“江南丰收,五谷丰登,入仓的谷米还有入库的税银都比往年多。还有两广的绸缎布帛也充足。边疆也安定,灾民也各自安家落户,没有闹事。

这天下很太平。”她答。

他听了微微一笑。

“你记得。”

杨波低头,心里有些忐忑。

“陛下问的,不敢隐瞒。”

他点点头。

“不隐瞒是忠诚,只可惜,你是忠臣,他们却不是。”

杨波不解抬头。

他随即拈起一个折子,用手指挑开。

“江南丰收,两广太平,今年的税银只比往年多了一成而已,可下面的苛捐杂税却足足多了三倍。这里头,难道没有猫腻?”

“还有这个,边疆安定,可我有密奏,图染和回回蠢蠢欲动。为何这消息他们却没有禀奏?”

“太平,这天下一点也不太平,我的身边也不太平呐。”

“陛下。 ”杨波呢喃一声。

他看着她,微微一笑,手里的奏折晃了晃。

“这文章锦绣,却也是可以骗人的。写的说的都可以骗人,他们这些士大夫,骗人那是最拿手的。表面上他们一口一个该死,一口一个不敢,可其实,他们心野的很。即便我是太子,他们也

敢瞒敢骗。只要事情没捅出来,他们就以为我这天子剑砍不下去。他们仗着我要靠他们办事,就可以给我欺上瞒下,来一笔糊涂账。这些人呐,你是一点都不能松懈,非得仔细的看紧咯。”

杨波低下头。

“这些。 这些和我没有关系。”

他眼皮微微一垂,用手里的奏折挑起她的脸。

“这皇宫里也一样,怎么和你没有关系呢。”

“我总有一天是要离开的。”杨波看着他,直直说道。

他笑,用折子轻轻打她的脸一下。

“离开?你怎么离开?凭你两只脚走出去?你走的出去吗?”

脸颊上说疼不疼,说痒不痒的一阵,杨波提溜这一口气,心悬在嗓子眼里,不敢揉一下。只是低下头,轻轻抱怨一句。

“陛下也不能不讲人情世故,我年纪大了,总要出去。”

“出去?去哪里?若是我不放你呢?”

杨波撩起眼皮偷偷看他,沉默不语,脸上表情有点落寞,失望。

“傻孩子,你出去立马就有人能要你的小命。哪天我不护着你了,你就死了。”他用手里的奏折轻轻顶她的脑袋一下。

杨波脑袋耷拉得越发低。

“多学,多看,多用心思。你要学着长大,学着保护自己,保护你想要保护的。”

“那不是。......和别人一样了,这哪里还是我呢。”杨波低低喃语。

他笑,把奏折放下。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你呀,还有的学。去吧, 天色不早了,睡去吧。”

杨波抬起头。“陛下还不睡吗?”

“怎么,管起我来了?”他眯着眼瞥她,嘴角微微含笑。

“不敢,只是...... ”杨波急忙退下半步,屈膝要行礼。

“去吧,夜深了。”他轻笑几声,掸了掸手指。

杨波屈膝福了一福,然后转身退下。刚走到门边,又低头,抚了抚自己胸口。

侧身回头看了看屏风后的金蟾香炉,犹豫不决。

“怎么?还有事?”他低沉的声音传来,将她惊醒。

杨波抬头看他, 目光交错。

他面色平静,双眸温和,似一个深潭,能将所有包容安抚。

杨波深吸一口气,转过身,一步步靠近。

他起身,从大案后走出,在阶前等着她。

待她来到身边,身后捏起她的下巴,仔细将她连端详了一番。

“怎么了?”他轻轻问,语气平和淡定,不见丝毫压力威慑,彷佛只是一个朋友的问候。

杨波抿了抿嘴,什么也不说,只是从怀里掏出那个布包,递过去。

“这是什么?”他没接,只是垂眉看了一眼。

“我不知道,还没来得及拆开看过。”杨波低声对答。

“哪儿来的?”

杨波沉默了片刻,“我三哥给的。”

“他又是哪里弄来的?”

杨波愣一下,眨眨眼,心里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抬眼看去,他目光依然平和,但双眸似有能看透人心的魔力,一望无际寂静无边,黑漆漆犹如万丈深潭,让你如临深渊,不冷自寒,不

敢有非分妄想,不敢有丝毫隐瞒。

这大概,就是帝王气吧?她心想。

她直勾勾看着他不语,他也不急,静静等着。

“是太上皇给的。”杨波最终选择坦白。

这个皇宫里,个个都是高手,比心机她不是任何人的对手。更何况眼前这位本身就是个人精堆里爬出来的一个人精,她犯不着显摆自己那点拙劣心思,徒惹人笑话。

听了她的回答,他先是面不动声色,过了会才微微翘了翘嘴角,露出一个似有若无的浅笑。然后放下手,接过她递过来的那个布包。

伸手打开了, 一抖,是一副画在布帛上的图纸。图纸画的精细,密密麻麻标着许多字,似乎是个宅子的布局结构图。

随意瞄了眼,他就冷冷一笑,随即哈哈大笑。

杨波不解,站在阶下楞楞看他。

笑了一会,他将手里的布帛一把抓紧,然后低头看着她,幽幽含笑问道:“你三哥让你放在那金蟾香炉里,你怎么却给了我呢?阿水,为何背叛他?”

杨波咬咬嘴唇,眼皮翻了翻,最终撩起直直看他,不再躲避。她早该知道,这皇宫里到处都是眼线,她和三哥那点小动作哪里逃得过这人精的耳目。三哥太不自量力,小老鼠怎能再大老虎面

前耍伎俩。

“这皇宫里,只有陛下你护着我,所以我也护着你。”

他垂下眼皮微微笑,然后从台阶上走下,拉起她的手,“进步了,你开始懂得思考和选择,好,好啊。”

他手心比往日热,似乎也带着暑气。杨波手指微凉,似冰如玉,渐渐被他捂热。被他拉着缓缓走,她不知道他要带自己去哪里。

乾宁宫是个大迷宫,绕过屏风,穿过走廊,这道门那道门,不一会就会迷了方向,转的头晕。

他将她带到一个小室,然后嘱咐地点灯,拨亮。他在一个矮几上将手里的布帛摊开,然后招呼她把灯移过来照亮。伸手拉她过来,他指着那布帛上的图画对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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