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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换流年(161)

在这儿,他只饮一种琼浆玉液,只尝一道珍馐美味。

那就是每看她一眼,一口甜,一点醉,化在唇舌间,暖在胸腹中。

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他自斟自饮,他独饮单酌。

这一场醉,这一场迷,只和他一人有关。

看身边人那故作镇定实则失魂落魄的可笑模样,皇后只想哼笑。可怜那王修瑗还以为这无情人的温柔细语,频频侧首都是为了她。却不知他是身在此心在彼。

那欲看还躲,偷得一眼是一眼的可怜模样真是看在眼里,恨在心头。

要不是这杨波已经成为了晋王妃,谅这无情人馋在眼里,急在心头,却也不敢伸手。那杨波则是唯恐避之不及,倒还算识相。只是仗着自己是晋王妃,瞧着倒有几分连她这个皇后都看不上的傲慢样,着实也是令人懊恼。

不过这个女人,她还不想惹。一则她到底是晋王的正妃,不看僧面看佛面,能不碰就不碰。二则那无情人心里惦记,又总觉得亏欠,必然偏袒。惹了她也等于惹了他,这捅马蜂窝的事情,还是不碰的好。

不过她不碰,他代表别人不能碰。

皇后转转手里的金樽玉杯,瞥一眼下首的王修瑗。

小狐狸精宫扇掩面,低头含羞的模样到确实惹人疼。只可惜,这惹人疼的模样碍着她皇后的尊贵,少不得该让她知道些深浅才行。

只是这种事,她亲自出面岂不掉份。哪有皇后和一个小小修瑗争风吃醋的道理?不如来一个借刀杀人,让这小狐狸自己往坑里掉。

到时候,自然有人收拾她。自己呀,只要在旁边摇摇扇子,点点头,就足够瞧一场好戏。

心里有了主意,使个眼色给身边的宫人,将空了的金樽倒满酒。

她妍妍一笑,面露得意之色,眼波流转扫视一番,落在杨波身上。纤手捏杯,姗姗起身,朗声道。

“晋王妃,怎么躲在那里孤斟独饮?莫不是我和陛下照顾不周?来来来,你我二人举杯同祝大长公主,痛饮一杯。”

她这话一出,杨波一挑眉,阮宣炆也一挑眉,就连王修瑗也撩起眼皮,看过来。

皇后面带笑容,侧头朝皇帝微微低头,给一个安抚的目光。

阮宣炆看她一眼,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表示,默许。

皇后了然一笑,心里轻哼一声。这个男人呀,别人对他有情,他就无情。那杨波对他无情,他却偏偏多情,真是自寻烦恼,自讨没趣。

她朝杨波举举杯,催促。

杨波欣然一笑,放下手里的宫扇也举起玉杯,起身上前来到汉白玉石阶下。

“臣妾怎敢与皇后娘娘争风,还是娘娘先请,臣妾跟这凑个趣也就是了。”她施施然捻裙屈膝一福,檀口轻启,说道。

“快起来,瞧王妃说的,倒是见外了。”皇后举着杯,从御座上下来,伸手将杨波扶起。

杨波也不推辞,起身,展露笑颜,任皇后亲昵的拉着自己的手。

“来来来,我们一同去。”皇后也笑得欢,拉着她去向大长公主敬酒。

见两人过来,大长公主立刻起身恭迎。

三个女人一台戏,皇后唱主角,杨波唱副角,大长公主帮衬,这一出老中青三代和乐融融,一家团圆的和美戏码那真是演的催人泪下,感人肺腑,天衣无缝。

那边王修瑗坐在那里看戏,回头瞥一眼身边的皇帝,看他一双眼睛不自禁粘在那边,心里一个咯噔。

那边祝酒完,皇后还拉着杨波不撒手,姗姗朝这边过来。

靠近了,她定眼瞧那晋王妃,不由惊呼,好一个妙人。

据她所知,这位晋王妃年纪并不小,想不到如今一看,却宛妙龄少女,发肤细白,面色莹润,乌眸红唇,光彩照人,美不胜收。偏生还比那些不经事的少女多一份妩媚,多一份娇艳,多一份勾人心魄的暧昧。

罗裙轻摆,莲步慢移,袅袅婷婷,摇摇摆摆,身姿轻盈不轻浮,神态娇媚不艳俗。

别说男人看了喜欢,就连她一个女人看了也要呆住。

难怪她年过二十,长留闺阁的一个老姑娘,当年晋王也要三媒六证,八抬大轿娶回家。

这样一个妙人,是个男人都挡不住。

瞥一眼身边的皇帝,心里了然,这双眼怕是黏在了晋王妃的身上。只是这女人再好那也是晋王妃,论辈分可是陛下的亲婶子。陛下就算再荒唐,那也不能冒这样的忌讳。

只是这皇宫的事,也不好说。

倘若这偷腥的猫馋着,那腥臭的鱼自己送上门,难道男人还会往外推?

眉微微一皱,她敛下眼皮,低头用宫扇掩面,装出一副娇羞不胜的模样将差点浮上来的阴仄表情掩盖住。

皇后笑得一团和气,花开富贵。她拉着杨波上台阶,每靠近一步,那御座上的皇帝表情就越紧绷一分,好似不乐意看到杨波,连眉都情不自禁微微皱起。

王修瑗看了不解,不知皇帝这到底是看上这晋王妃了?还是其实忌惮她?

堪堪离两步远,皇后又停下。

她这一停下,御座上的皇帝就松一口气,但又忍不住目露不舍惋惜之色。

皇后朝旁边宫人使个眼色。

“来,给我和王妃斟酒。”

宫人立刻拿了执壶,为她二人斟上美酒。

“来,王妃远道而来,多年未见,也该向陛下恭祝一杯才是。”皇后手持金樽,笑吟吟回首对杨波说道。

杨波低头含羞一笑,敛眉掩目。

“皇后真是折煞臣妾了。臣妾岂敢在陛下和娘娘跟前显摆,不敢当不敢当。”

“欸,王妃这是哪里话。这两年来,陛下时常在我跟前提起你呢。”皇后一笑,抚了抚杨波的手臂,一边说一边回头看皇帝一眼。

阮宣炆下意识别开眼神,有些尴尬,不敢看杨波和皇后。

杨波倒是落落大方撩起眼皮看御座上的他一眼,咧嘴一笑,伸手掩面。

“皇后折煞臣妾。”娇羞低语。

“来,还不快给陛下敬一杯。”皇后拉着她的手,微微一推,笑着催促道。

杨波敛眉,心中冷笑。但面上却风淡云轻不露痕迹,举杯上前,捻群一福,妍妍一笑,落落大方朝阮宣炆祝酒。

“臣妾晋地杨氏,恭祝陛下万岁金安。”

她这一杯酒递过来,阮宣炆情不自禁恍惚一下,随即立刻开口。

“免礼,快起来。”

他心疼她屈膝行礼会累着。

杨波落落大方起身,微微低头颔首。

阮宣炆看她一眼,随即又别开头,手一把握住面前的金樽,竟觉得有千斤重,举起来手臂到手指都颤抖。

他克制住,将杯凑到唇边,急急喝一口,突然呛住,喉咙一阵刺痛忍不住就要咳。但又硬生生忍住,皱着眉,绷着脸,一副不乐意的模样。

他沉默,别人也不敢说话,一时就见他低头喝酒,咕噜咕噜的吞咽声,再无其他声响。

喝完酒,他呼出一口气,这才扯了扯嘴角,僵硬一笑。

“王妃远道而来,一路......幸苦了。”

杨波捧着杯,坦然面对他,微微一笑。

“谢陛下挂念,臣妾不觉得幸苦。”

阮宣炆看着她,手心直冒汗,脑子里空荡荡的,死命刮才刮出一句。

“也好,那王妃就可以在京城里好好玩几天再走。”

“谢陛下恩典。”杨波低头,又是一福。

阮宣炆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心头的不舍留恋,点点头。

“去吧,别累着。”话一出口,他自己都觉得太过温存体贴。

杨波却仿佛听不出画外音,微笑施礼。

“臣妾告退。”

然后起身,朝皇后微微点头,就径自退下。

皇后这次不再拉着她不放,一撩自己身后华丽的衣摆,昂首挺胸回到御座上。侧头看一眼依然痴迷眼神的皇帝,又瞥过那一脸若有所思,戚戚然咬碎银牙的王修瑗。

不露痕迹一笑,端坐看场上的歌舞杂耍,满心欢喜。

大长公主晌午过后就回了,说是观礼有功课,她修的是莲花密宗道,七七四十九天的红莲妙善咒一日也不能落下。

她起身后皇帝也退了,午朝还等着。

园子里就剩下皇后和诸位妃嫔,还有百官贵胄的命妇。

反正本来也就是找个由头大家闹一闹耍一耍,没了清修的主角,没有威仪的天子,就如同脱了紧箍咒的孙猴子,在年轻皇后的带领下,越发玩的尽兴。

杨波是早想亲身离席,可她心里明白,自己离席皇后未必肯,就别自讨没趣,再出一次风头。

好容易挨到太阳西沉,皇后也喝的高了,由官人扶着下去小憩。大家也就正式散了。

杨波在翠妍的陪同下又监礼司的小太监领着去东华门坐车,走在久违的宫道上,杨波心情书不错一股滋味。

两边高耸的宫墙刷的崭新,鼻子里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漆味。宫墙上黛青色的琉璃瓦层层叠叠,在夕阳的照耀下发出深棕色的幽光。

天边一团火轮有气无力的挂着,发散出懒洋洋软绵绵的余光。绯红的晚霞拖曳着华丽的裙摆, 在天边慢吞吞的走,仿佛留恋这即将沉落天际的红日。

这一抹红铺天盖地的撒下,令红色的高墙泛出一种阴沉沉的暗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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