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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长安(38)

他真的无法选择。

当年秦王打下洛阳,他是真的动了换太子的心思,所以才弄出了个天策府给二郎,是想练练他。

但到如今仁智宫这一搅和,他真是一背脊的冷汗。

差点就重蹈覆辙。

如果这次四郎没有来说那番话,魏征没来死谏,自己是否真得就蒙在鼓里随了二郎的心愿换太子?

保不定。

当年隋炀帝的太子位就是谋取而得,如今二郎也在谋取。这可是犯了他的大忌讳。

太子是储君,这个位置只有陛下可以封赐,绝对不允许任何人谋取。

而且嫡长继承制度本身就是为了防止别有用心的人觊觎皇权,避免宗室内部自相残杀。现在两兄弟已经为了太子之位动了致对方以

死地的心思,骨肉相残就在眼前。

他这个做父亲的怎么能不胆战心惊。

说到底,大郎毕竟属于自卫,而二郎是动了谋取的心思,两相比较之下,他更厌恶二郎的谋取。

但虽然厌恶二郎的谋取,但这个孩子毕竟立下过赫赫战功,又是自己从小疼爱的孩子,他还是舍不得。

魏征说二人之中必当诛杀一人,这个道理他懂,他明白。

可那不是魏征自己的儿子,他当然说得冠冕堂皇。他这个做父亲的,怎么舍得这些亲骨肉。

能保全总还是要保全的,只要这些儿子别再做出格的事情。

老父亲一时也找不出什么好办法彻底解决儿子们的纷争,只能压一时算一时。

这天下的仗打得都差不多了,空闲下来以后干点什么呢?

李渊为三个儿子想了想决定多搞些宴会大家好好哈皮,也好增进父子兄弟之间的情意。

这真是大宴三六九,小宴二五八,总之天天有乐子。

如今虽然已经入了秋,但甘露殿里烧了暖香,大家喝着酒吃着热菜丝毫不觉得寒冷。

酒是宫里新酿的米酒,用纱滤得澄清,搁上桂花石蜜二次发酵,合起来甜丝丝软绵绵跟糖水似的,但后劲十足。不过这在场的都是

酒缸里泡大的,这种米酒小意思。

唯独秦王不善饮,故而喝得是第一次发酵的米酒,只当是喝糖水,陪陪大家意思意思。

菜是上好的黄羊肉和獐子,前几天刚围猎过,打了不少野味。

胡瓜胡豆胡饼,做的热腾腾香喷喷端上来,鲜美可口。

吃着美味,喝着美酒,听着丝竹,看着歌舞,人生呐,这才叫人生。

李渊兴致很高,喝得满脸通红。

旁边照例是张婕妤和尹德妃两个大红人陪着,说说笑笑,娇声俏语不绝于耳。

今天一同陪宴的都是些宗室里的老人,大家捡着喜庆的事和陛下唠嗑,挑着吉利的话吹捧他,把老人家哄的是呵呵直乐。

吹拉弹奏的伎人起劲的演奏着欢快的异族乐曲,五六个穿着胡服的青春少女随着曲子翩翩起舞,裙摆飞扬,煞是好看。

“好好好,这舞跳得不错。”李渊拍拍手,笑着大声说道。

下面的人急忙也都跟着称赞起来。

李元吉正靠在身边俏丽宫人的肩头,就着那酥白小手上拿着的玛瑙酒盏上喝酒。听到父皇称赞这舞跳得好,挑挑眉,举起手。

“陛下,这胡旋舞臣也会。”

“哦,四郎也会?”李渊笑着看向这个小儿子,面色和悦。

“正是。”李元吉将身边的宫人抹开,起身。

“陛下有所不知,这胡旋舞不光女人能跳,男人也能跳。女人跳,娇美艳丽,男人跳却是别有一番风味。”他咧嘴一笑,摇着一根

手指头卖弄道。

“哈哈哈哈,这还是头一次听说。好好,四郎你既然也会跳,不如给大家演示一番。”李渊笑呵呵点点他。

“哟,这敢情好,还是头一次看齐王殿下跳舞呢。新鲜的很。”尹德妃用袖子一掩嘴,噗呲一笑依偎向李渊,娇语说道。

“就是就是,想不到齐王殿下不光打仗有一手,连跳舞也有一手,可要给我们姐妹开开眼。陛下快赐酒,让齐王喝一大碗痛痛快快

跳一曲。”张婕妤也在旁边摇着李渊的手撒娇说道。

“好好好,就依你。来来来,四郎痛饮。”李渊伸手一抬,朗声笑语。

旁边内侍立刻端上一盏御赐美酒,李元吉单膝跪下。

“臣谢陛下赏。”接过一口气喝干,手背一抹嘴,跳起身。

“来,奏乐。”他伸手朝乐伎人一朝,朗声说道。

乐声响起,他开始起舞。

一开始乐曲节奏缓慢,他一招一式跳的工整有力。虽不如女人婀娜,但确实别有一股威武之势。随着乐曲节奏加快,胡旋舞特有的

旋转就躲起来。转一圈变换一个姿势,渐渐令人眼花缭乱。

如果说女子的胡旋舞看的是美,那男子的就是力量。

旋到妙处,大家毫不吝啬欢呼和称赞。

李渊也连连拍手,和着乐曲给李元吉打拍子。张婕妤和尹德妃则一边笑一边呼叫起哄,把气氛搞得更热烈。

下面的众人自然也乐得捧场,推波助澜。

太子李建成一向就是文雅淡定的调调,虽然不咋呼,但也微微含笑看着殿中央翩翩起舞的四弟,悠闲的饮酒,不住微微点头赞许。

他的赞许自然比别人的更好几分,李元吉看在眼里甜在心头,于是越发跳得起劲,旋的飞快,变换更多更好。

和这一派乐融融气氛格格不入的就只有太子下首的秦王。

白玉盏里的米酒喝到嘴里,甜不到肚子,从胃里泛上来的是一股子酸溜溜的味道,还有点涩。看来这酒酿的不怎么样,司酒的那人

恐怕没用心。

放下手里的白玉盏,李世民抿了抿嘴,看向大殿中央的李元吉。

真应了那句丑人多作怪,这丑八怪喝酒就喝酒,还非得跳什么舞。

好吧,他承认,跳得还能看。可那又如何?堂堂亲王跟个伎人似的起舞娱人,像什么话。大唐如今是百废待兴的时候,可父皇却整

天只知道饮酒作乐,大哥和元吉还有那个裴寂只顾着讨好父皇,跟着一起玩乐享受,他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头。

这天下虽然已经一统,可北边还有突厥,南边还有洞獠,虎视眈眈准备着随时咬大唐一口,兴风作浪。实在不是享乐的时候。

他暗自叹口气,低下头。

这边黯然伤神,那边却正乐得热火朝天。李渊嫌李元吉一个人跳得还不够热闹,推了推身边的张婕妤,让她也下去跟着一起跳。

张婕妤是个火辣辣的美女,个性比较豪放,说跳就跳。

她腰肢细软,手臂丰腴雪白,满头乌丝光可鉴人,一身薄稠罩衣光鲜亮丽,舞动起来真好比花枝乱颤,月影摇散,看的人眼花缭乱

的。

有人陪着一起跳,李元吉自然是劲头更足,他身长臂长腿长,一个转身一个挥手一个跳跃一个旋转,动作娴熟力度饱满。

这两人一柔一刚,正好相称。

“好好好。”李渊乐呵呵拍拍手称赞,哈哈大笑。

李建成面色有点疑虑,但端详了一下老父亲便释怀,也跟着笑笑。

李世民闷闷喝酒,倒水似的往嘴里灌。

成何体统!后宫嫔妃和皇子同舞,君不君臣不臣,长不长幼不幼,嫡不嫡庶不庶,简直就是乱套。

父皇也真是喝多了,由得这些人胡来。

他们李家虽然是关陇出身,有鲜卑遗俗,比之汉人要不拘小节的多,但这副乱伦的场面也实在有些不堪入目了点。

丑八怪惯是个酒色之徒,几杯浊物下肚,连自己是谁都搞不清了。那个张婕妤也是个不安分的,平日里就和东宫勾勾搭搭的,不知

道给自己下了多少绊子。听说仁智宫那会也少不了这个女人暗地里的手脚。

她和那个尹德妃不过是当年隋炀帝晋阳行宫里的宫人,本来苦守着不知何时才会临幸的君王虚耗青春,今夕不知明日的过日子。后

来被裴寂这个没羞没臊的老儿给弄出来献给父皇,这才扒拉上了李家,一个个鸡犬升天做了宫妃。

这两个破鞋现在到欺负到自己头上来,是可忍孰不可忍。

可偏偏父皇耳根子太软,被这两个女人给迷糊得和自己越来越疏远。

大哥自知功劳比不上自己,就拉拢着后宫里的女人把持住父皇,博得欢心和信任,如今又得到了丑八怪的支持,更是如虎添翼。相

对比之下,自己就凄惨得很呐。

越想越郁闷,他喝酒喝得越来越凶。

那米酒比糖水才醉不了几分,他喝得一肚子涨,脑子还是十分清醒。

果然喝闷酒不会醉人。

大殿中央的两人一曲舞罢,李元吉气喘吁吁,但面对着娇艳如花的张婕妤还是不敢唐突,弯腰施礼答谢。

张婕妤掩嘴娇笑,老实不客气的受下。

“齐王太多礼了。”娇声说道,青葱般白嫩水灵的芊芊手指点点他,然后转身扭着腰朝李渊走去。

“陛下,臣妾跳得腰都有些酸了。”娇滴滴撒娇,小嘴嘟起,柳腰轻摇,那一身薄稠罩衣就像被微风吹拂的彩云一般,整个人好似

飘过去的。

“哎呦呦,幸苦我的美人咯。”李渊笑呵呵伸手扶住这一抹娇艳彩云,搂在怀里直呼宝贝。

“好好好,齐王和婕妤都跳得极好,该赏该赏。”伸手一朝,传令内侍拿锦帛出来分别赏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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