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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长安(14)

他无处可以寻求倾诉解脱,越发郁闷。

夹在中间的大唐齐王殿下李元吉也很郁闷,低头喝闷酒。

父皇太偏心了,真是伤透了他的心。

他知道自己永远也比不上二哥,也不想超越二哥。可是也不能这么厚此薄彼,父皇给了二哥三个铸钱炉,也给了自己三个。这很好

,一碗水端平。可是为什么二哥是天策上将,可以开府第置官署,可以私议朝政,而自己却什么都没有。

钱,除了钱自己什么也没有捞到。

好吧,他承认自己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四子。如若不是因为自己是嫡出的,可能他连这三个铸钱炉也捞不到。

可现在父皇这样的厚此薄彼还有另外一层更深远更危险的表示,这份逼迫而来的企图不光所有在场的文武百官宗室皇亲感受到,他

也感受到了。

威胁,二哥这样的地位和荣耀是对大哥的威胁。

这个天下只有一个君王,一个储君。

父皇是君,他有文武百官,可以策论天下事。

大哥是太子,他有父皇为他选择的东宫属寮,辅佐他处理庶政,有限度的议论时事政治。

现在又出了个二哥的天策府,也有属寮,也可论政。

这算什么意思?两个太子吗?

他不知道端坐在父皇下首,群臣上首的大哥现在心里是什么想法,只能看到大哥那平淡的表情,一时看不出端倪。

可他明白,并且能感受到大哥内心的痛苦和煎熬。

他是太子,他高贵的头颅无法低下,他尊贵的威仪不能损伤。在难熬他也得熬,不能忍也得忍。

二哥偶尔掠过来的视线有一种阴郁,他不予理会。

他还有什么不满意?他还想要什么?

他已经把大哥逼到绝路上了,父皇已经给了他那么多?他还要怎么样?是不是要父皇废了大哥立他!

不可能!大哥什么也没有做错,大哥是个合格的太子,凭什么!

李元吉手紧紧握住金樽,胸膛里压抑不住的愤懑。

看着上首父皇醉醺醺潮红的脸,二哥得意洋洋的嘴角略带挑衅的目光,还有大哥永远云淡风轻的表情,他忍无可忍,蹭一下跳了起

来。

李世民正在向李渊介绍自己得意的武将尉迟敬德,夸耀他善使槊。

“这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也会,不如大家比试比试。”李元吉打断他的话,几步上去挑衅道。

李世民侧脸看他一眼,不说话。

喝的正上头的李渊在御座上呵呵一笑。

“好啊好啊,齐王也善使槊,今日正好在殿前比试一番,让朕开开眼界,让百官们开开眼界。”

“父皇,殿前动兵刃,恐怕不妥。”太子李建成急忙起身劝阻。

“无妨无妨,我李家关陇出身,不计较这些。来来来,取我的金槊来,去掉枪头即是。”李渊不以为然,摆摆手笑着说道。

李建成皱了皱眉,神色担忧。

“来来来,尉迟将军上前来。”李渊笑着招了招手。

在下首站着的尉迟敬德看向李世民,询问他的意思。

李世民嘴角不露痕迹的一撩,再次侧头看了李元吉一眼,然后朝他微微一点头。

尉迟敬德这才上前几步,跪地施礼。

“敬德拜见陛下。”

“起来起来,来来,和我的齐王比试比试。将军有甚拿手的绝活,可要好好露一手为朕助兴。”

尉迟敬德起身,昂首挺胸。

“父皇,敬德善解避槊。”李世民微微一笑,朗声说道。

“哦哦,有意思,来,齐王执槊,将军解避,让大家开开眼。”李渊手一招,长笑一声说道。

内侍抬来了金槊,正要解头上的刀刃。

“不必解,我避得开,无妨。”尉迟敬德摆摆手说道。

“将军真是好本事,那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客气了。”李元吉哼笑一声,抬脚挑起那杆金槊,握在手里挥舞一下,然后直指他面前

“元吉,小心一些,毕竟是兵刃凶物。”李建成面色担忧,上前按了按他的肩膀说道。

“大哥,我明白的,不碍事。”李元吉笑了笑。

尉迟敬德则回头看李世民。

李世民看了看对面的大哥和四弟,眉梢一撩,缓缓上前一步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背。

“只消不伤到他便是了。”淡淡一句。

“欸,我知道了,秦王。”尉迟敬德点点头,然后迎了上去。

不相干的都推开几步,把空间让给这两人。

李元吉瞪着尉迟敬德,牙咬了咬下唇。

他和这人无冤无仇,只不过谁让他是二哥的亲信。动不了二哥,教训教训他的走狗也不错。只当替大哥和自己出一口恶气。

心念一起,他出手,槊头直刺尉迟敬德要害。

尉迟敬德没料到他上来就要自己性命,先是一愣,随即飞快转身避开。

“齐王?”

“好身手,再来!”李元吉喝一声,调整姿势又是一击。

尉迟敬德眉一皱,心头也上了一把火。

这个亲王小子要害他,无冤无仇的也太不厚道了。非得教训一下才能解气,他一下闪避开,然后猛然出手握住槊身,用力一拽。

李元吉被他拽得冲过来一步,险险要跌。

“将军好身手呐。”上首的李渊叫好一声。

“齐王殿下当心留神呐。”尉迟敬德手一松一送,哼笑一声嘲弄说道。

李元吉好容易稳住,脸色一下红红白白一阵难堪。

李世民别转头,嘴角撩起笑意。

这个蠢货丑八怪,自寻难堪,活该。

李建成则皱起眉,表情流露意思不忍。

不服气,李元吉把手里的槊挥舞一下,鼓足力气再次刺了过去。尉迟敬德满不在乎的翘了翘大胡子,敏捷的避开,然后再次一把握

住了那柄刺过来的槊,用力一拽。

李元吉顺势上去,准备再刺。

哪知这次尉迟敬德可不准备放手里,握着手里的槊柄用力一扭。

李元吉手心一吃疼,不由自主的松手,眼睁睁看着自己手里的槊被夺了过去。

尉迟敬德双手一转,掉转了槊,握在手里,面色轻松自如的看着他。

“齐王殿下,得罪了。”片刻之后,将槊朝前一伸,不冷不淡的说道。

李元吉脸色难堪,伸不出手也说不出话。

“刚才是怎么回事?尉迟将军身手好快,来来,再给朕演示一番。”上首的李渊老伯却丝毫不觉下面的风气云涌,兴致勃勃招手道

李世民上前,从尉迟敬德手里接过那柄槊,塞到李元吉手里。

“四弟,何不再来一次。”

李元吉一把撩开他的手,瞪他一眼。

“来就来,谁怕谁。”一咬牙,都不待他推开,便再次刺向尉迟敬德。

李世民急忙避过,面色不悦。

尉迟敬德没料到他敢伤秦王,心头那把火蹭一下烧旺,头一撇身一转避过立刻贴身上前,直接从李元吉手里再次将槊多了过来。

他那股蛮力异常强悍,李元吉根本无法与之抗衡,槊立刻脱手而去。

这次尉迟敬德可不再让他,手里的槊一舞,朝他回刺过来。吓得李元吉脸色一下苍白,跌跌撞撞躲避开,一下摔倒在地。

“三胡,小心。”李建成忍不住出声轻呼。

李世民也动了动,嘴巴微微一张,话在喉咙口却没有出去。

闪着寒光的刀刃擦过李元吉的额头,直飞过去,咚一声钉在了柱子上,引得长槊颤抖不停。

“得罪了,齐王。”尉迟敬德冷着脸微微一躬身,抱拳说道。

李元吉跌坐在地上只喘气,白着脸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内侍急忙上前欲扶起他,被他一把推开,自己摇摇晃晃的站起身,然后恶狠狠瞪着尉迟敬德。

尉迟敬德可不怕他,回瞪过去。

大殿里一时安静下来,大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上首的李渊终于从酒醉里清醒了些,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头,抿了抿嘴,目光扫视而过。

“尉迟将军好身手,让我们都开了眼界。来,赏绢二十匹。”他手一扬,朗声说道。

内侍立刻抬来绢,尉迟敬德跪地谢恩。

大殿里这才嗡嗡声响,大家都夸赞尉迟敬德的好身手。

“把槊抬下去吧。大家喝酒,歌舞助兴。”李渊手又一挥,把话题转移。

金槊被抬下,歌舞响起,美人摇摆,觥筹交错,祝贺声声。一时就将那紧绷肃杀之气冲散了。

第 17 章

夜深酒正酣,喝闷酒喝到一身是汗的太子李建成起身到偏殿更衣,在廊下看到了一抹蜷缩着的熟悉身影。

“是三胡吗?”他走过去,轻问。

那身影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肩膀偶尔颤动。

“怎么了?”李建成伸手抬起他的脸,却看到幽暗灯火下闪闪发光的泪珠。

顺着脸颊,滴落。

“哭什么。”李建成皱了皱眉,低低斥骂。

伸手,用拇指轻轻的拭去他脸颊上的泪。

“大哥……”李元吉哽咽一声,眼眶里涌出更多泪。

李建成不语,敛了敛眉,手掌抚过,为他擦拭眼泪。

“大哥,我真没用。”李元吉握住他的手,低头哽咽抽泣。

“胡说。”

“大哥,我原本是想教训一下二哥的,可是我没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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