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大夫食指摩挲着下巴,微蹙眉间,呢喃着:“那就奇怪了。”
“傅大夫,您还看不出来吗?”站在身后的丫鬟捂嘴窃笑,忍不住拆穿道:“我家小姐犯的可不是胸口疼,而是相思病犯了。”
柳如盈脸一红,佯怒的横她一眼,气道:“春情,胡说什么呢!”
春情吐了吐舌头,嬉笑的说:“又没说假话。”
“你!”柳如盈眼里羞愤,催赶道:“别站这,出去等我!”
春情冲她眨了两下眼,欠身行礼,“是,奴婢这就出去,不打扰小姐跟傅大夫。”
柳如盈刚想娇叱,结果这丫头一溜烟儿就窜没了。
她叹了口气,回头见对面这人像是没听到她俩的对话,正垂眸认真专注的写着药方,心里又不由有些失落。
柳如盈脸颊发烫,心里跳的如同乱捶的鼓点,失神的一会功夫,对面的人已经把药方写好了。
他对着里屋喊了声,“朝落。”
“是。”
沙哑粗糙的嗓音在里面应着,随后竹帘被掀开,走出一道着蓝色襦裙的清瘦身影。
她头上戴着头巾,面纱后的脸隐隐约约,依稀能看到些淡红色的瘢疤。
傅时雨把墨迹干了的药方递给她,笑道:“抓药。”
朝落点点头,她现在说话已经流畅很多,只要不是太长的字句,基本可以跟普通人一样对话。
刚准备拿进去,朝落看了眼药方,清澈的瞳里闪过几丝疑惑,问:“跟以前一样?”
傅时雨含笑颔首。
一旁的柳如盈则脸上尴尬,笑着说:“劳烦傅大夫了。”
傅时雨神色淡淡,“没事。”
——送银子有什么好劳烦的。
趁朝落进去抓药的功夫,柳如盈看了眼周围,突然神神秘秘的说:“我昨晚偷听到父亲他们谈话,说是有人闯了匈奴的营地,好像偷了什么东西,这几天那些匈奴正挨家挨户的搜查呢。”
傅时雨眼底划过一丝微妙的幽光,抬眸笑了笑,“是吗?”
柳如盈忙不迭点头,“我亲耳听父亲说的,傅大夫最近一定要少出门,以免你一个文弱书生,惹上了那些野蛮人,你连理都没地儿说去。”
傅时雨柔声道:“多谢柳小姐提醒。”
柳如盈神色羞赧,嗫嚅着说:“傅大夫不必客气。”
看到朝落抓好药从里面走出来,柳如盈饶是再厚脸皮也不敢多留,同傅时雨告了别,匆匆忙忙的走出药馆。
傅时雨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神色奇怪的呢喃着:“还在啊。”
担心本来面貌太过扎眼,他特地找念秋要了张新的人.皮面,这一年除了睡觉,也没用真面目示过人。
一介普普通通、相貌平平的穷郎中,这姑娘究竟是如何看上自己的……
朝落关上药馆的门,快步走到傅时雨跟前,小声道:“人醒了。”
正胡思乱想的傅时雨眼一沉,从凳子上站起身,掀开竹帘进了里屋。
这间药馆背后还藏着个小院子,他径直踏到门前,推开走了进去。
床榻上的人已经起来了,光裸着上身,古铜色的脊背绷成悍然线条,上面横着几道浅色的长短伤疤。
肩膀至胸膛缠绕着干净的白色布条,因为动作太大,肩膀的伤口撕裂了,渗出一团刺眼的血印。
听到有人进来,他鹰隼般的双目扫向门口的人影,漆黑的眼底杀意尽显,话里听不出丝毫感激,生冷道:“这是什么地方?”
傅时雨神情有点怔忡,垂下眼,如何也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和这人重逢。
三日前,他跟朝落上山采药,看到有个人昏倒在山沟里。
这里是匈奴的地盘,傅时雨瞥了眼他肩膀的伤口,以为是哪里来的伤兵,伸手揭开面罩,冷峻逼人的脸猝然映入眼底。
那张脸的五官没多大改变,但看着却像是换了一个人,眉眼被沙砾和风霜磨砺出几分狠厉,以前稍显稚嫩的棱角变得分明,深邃双眸显得更加夺目有神。
见这人不说话,楚晏捡起地上的衣服,麻利的套在身上,此地应该还在匈奴的地界,不宜久留。
穿好衣服,他刚准备出门。
傅时雨骤然出声提醒,“你的剑还没拿。”
平淡熟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楚晏眼里一愣,随后突然转过头,阴鸷的目光钉在那张陌生的脸上。
他不确定的喊了声,“傅时雨?”
傅时雨勾起唇角,不置可否。
楚晏神色瞬间沉下来,他想问这个人为什么在这里,又想问他是怎么救的自己,想问的话太多,全部堵在喉咙里,最后只化为一阵僵硬的沉默。
良久,他拿过放在案几上的长剑,冷漠的说:“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