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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零重来(3)

那姓郭的背对我坐在皮椅里。我走上前去,将托盘放在书桌上。

那男人突然就这么转过身来。条件反射,我也抬起头看着他。

好,好苍白的脸!还泛着紫气……这家伙看起来病的不轻。以我的经验来看,他差不多该死了。

啊,我明白了!难怪刚才就觉得托盘上的药挺眼熟,那本来就是我最常开给别人的药嘛!全是些抑制情绪激动,降低血液浓度,减轻心脏负担的药。

这家伙该不是有很重的心脏病吧?我看他绝对活不久。瞧这一脸的紫气,严重的供血困难。

唉,可怜。要是平常的话,我林广宏还能给他看看能不能治;如今我附在别人的身体里,身不由己啊。

「看起来很奇怪吗?」男人突然开口说话,一双锐利的眼睛刺在我脸上。

我急忙低头垂首,扮绵羊。

老实说这眼神对我没用,我又不是他的那个娈童,装绵羊是给他面子。看到他现在这样,连那最后一点担心也离我远去了。这家伙病得只剩一口气了。像他这种情况,多走些路都能要他命,是绝对没办法上我的。

他的眼神还在我身上扫来扫去的。

他看我,我看什么?只能看这房间。

一书桌的文件直让我皱眉。他也太会折腾自己了吧!我要是他主治医生,立马就烧了这些文件,看他是要命还是要文件。

哎,想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一句话:他少爷要是能撑到我回到自己的身体,算他运气,拿钱来,我给他一条小命;要是很不幸撑不到,那也只能算他倒楣了。

「广琏。」他大少爷突然又开口了:「把手给我。」

我不解的看他一眼。看他目前这副模样也没法咬我一口,就给了他吧。

我伸出手腕递到他面前。他苍白瘦长的手轻轻抓住我的手腕,将它反过来,那条割腕的疤痕呈现在他眼前。

这伤口浅的可以。广琏是个孬种,死都死得不痛快。倒是他抓着我的手,指甲上那么重的紫气。

「哼。」男人冷冷的轻笑,用手指抚摸着那条伤痕。

「你以为用这种把戏能引起我的注意吗?广琏,你在我身边多久了,难道还不了解我吗?记住你自己的身份,别做些让我不耐烦的事。

你是郭家从小买来的东西,要怎么处理,是我的事情,你没有权利处理你自己的任何事情,明白吗?即使是死,也要我说了算。」男人抬起头,冷冷的看着我。

这家伙的嘴够毒的。这算什么,人口买卖?想不到阳光下竟然还有这种事。

我抿着嘴一语不发,低垂着的眼睛不去看那姓郭的,只是盯着书桌上的文件。

「明白了吗?广琏,不要让我提醒你第二遍,我想你并不想知道广美去了哪里。」男人冷冷的声音刺进我的耳朵里。

我才没兴趣知道你们家的事。不过,好汉不吃眼前亏。

「明白了。」我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声。

他似乎不怎么满意我的表现,但也没再为难我,只是那锐利的眼神依然紧紧的盯着我。

这像是要看到我骨头里的锋利眼神让我浑身不自在。低着头使劲瞪书桌上的文件,正巧看到摊开的卷宗上一个大大的签名。

那是个挺正规的签名,不像我,随便扭几下就当成是自己的签名,大半时候像鬼画符。

由于写得比较工整,所以我一眼就看出了那几个字:

郭潮龙。

这名字叫着怎么这么熟悉呢?

哎呀,我想起来了!他是飞龙集团的现任龙头老大,赫赫有名的名门望族郭氏的现任当家。更让我觉得可笑的是,他就是那个该在今天和我会面的可怜病人。

真惨,瞧他摊上了什么倒楣事哦。

第二章

这日子还真是比电视里演的,小说里编的还出人意料,离奇古怪。我竟然还能在这种稀奇古怪的情况下看到自己的病人。唉,这老天爷算是看得起我林广宏的了。

见我绵羊似的半晌不吭声,郭潮龙的手轻轻抚摸着我的脸,苍白的脸色看起来活像个吸血鬼,隐隐透出的紫气却又使他看起来像个怨鬼。

他的紫玵现象十分严重,以致一张帅脸恐怖得像是三流鬼片男主角。

我是很抱同情心的,医者父母心嘛!可是你看,我也是身不由己的。救人先救己。

「广琏。为什么要死?」他突然开口问我。

我沉默不语。我怎么知道这广琏为什么要寻死觅活的?我又不是他。

「生命才是最重要的东西。」他缓缓的说。

嗯,那是当然,你快死了当然就觉得生命重要啦。

「要是生命可以像输血一样从一个个体转到另一个个体的话,我就把你的命抽干了输到我身体里,反正你是不想活了。」他呼呼的笑了几声,由于缺氧,没笑几声就咳个不停,整张脸涨成紫红色,别提多难看了。

我忙拿起一旁的药递给他。不是我有多好心,实在是这家伙也太不识好歹了,他以为他自己什么身体?还敢笑得那么起劲。要就这么一口气憋死了,还不是我受罪。

他喘了几口气,接过药塞进嘴里。

这些扩张血管减低心率的药物根本就救不了他的命。

我叹了口气。我说了:「外科医生和艺术家差不多,对待生命,我们也是多愁善感的,只是平时不表露出来而已。」

「这些药根本就没有任何用处,我只能等死。」郭潮龙喝了口水,将整个身体靠在椅子上。他说这话时平静得不像话,锐利的眼睛毫不松懈的看着我。

沉默了一下。「也不是没用,只是效果微乎其微。」我撇撇嘴。

其实他的情况也不能说很严重,只是他自己太小心翼翼了。这世界上优秀的外科医生多得很,没有我林广宏,多的是其他人可以为他动手术,怎么说得像是非我不行似的。我林广宏也就是技术好点,成功率高点罢了,最出名的也就是动作很快,手术时间很短而已——虽然这是提高存活率和减少并发症的关键所在,可我也没觉得怎么着。

当然,你可以说我是有了就不觉得好,得意。可我始终觉得,外科这行,和艺术家是一样的,有些东西,天份很重要。我就是天份比别人强些。

门外响起了两声清脆的敲门声。不管是谁,来的好。瞧这书房里闷的,对着这么个锐利得过份,即使快死了也让人觉得压迫的家伙,可一点也不好受。我可没兴趣和他讨论生命和健康。

门把轻轻的转动,原来是郭潮海来了。郭潮龙朝他点点头。

将门开得更大些,郭潮海带着一个高瘦的男人走了进来。

既然大人物要会谈,那我可以告退了?我用眼角瞟了郭潮龙一眼,他只是淡淡的看了我一眼,并未示意我离开。

什么啊,还要我站在这充当木头人?皱着眉头,心不甘情不愿的转过头去,眼角的余光就这么落在郭潮海带来的高瘦男人身上。

「大哥,这位就是潭新伍医生。」郭潮海恭敬的说。

郭潮龙朝那男人点点头,伸手示意他坐在对面的沙发上。

那圆圆的无框眼镜,卷曲的黑发,薄得像刀一般的双唇,我对这家伙一直没好感。

潭新伍是高我一届的学长,当年也是校园叱吒风云的人物,没毕业就已经被校附属医院心血管科内定了。

不过,他的神话到我出现就终结了。没办法,谁让我林广宏风头太健。

潭新伍的到来,倒为我这几乎可以算是禁闭的罚站带来小小乐趣。这么看来,郭潮龙今天没见我,所以只好退而求其次,找上了潭新伍。

我发生了什么事?看来情况不怎么妙。将心中的疑惑暂时压下,我提起精神来偷听他们的谈话。从潭新伍的口气里我听得出,他对这次的会面并不怎么乐意。

也对,他一向自负,知道自己不过是我的后补,当然是不乐意的;更何况我们还是多年的老对手。

他的建议是做心脏搭桥,不冷不热的叙述着手术的大概计划和可能出现的并发症,以及应该注意的事项。

郭潮龙一声不响的听着,眉头一直半皱着。

潭新伍看起来兴致不佳,老大一个手术被他二十几分钟就讲完,然后就是沉默,让郭潮龙自己做决定。

郭潮龙目前的状况做搭桥确实是个正确的选择,不过他的冠状动脉在小的时候就做过搭桥,算起来这应该是他第二次搭桥了。

他原来的那条桥由于一直妥善保护,能用到现在真的是很了不起。他一定很注意平常的锻炼和饮食。换成平常人,一条桥的有效使用期不会超过十年,十五年以上的已经少之又少,而他竟然用了二十年。

原来给他动手术的医生是我们学校的心血管主任,那时候主任也还是个刚出学校的年轻人。以当时的技术来讲,主任一定是采用了当时极富争议性的短链DNA溶液浸泡那条从郭潮龙腿上取出的静脉血管,使其强壮到足以和动脉血管媲美,这样就不会因为负荷突然加重而导致血管畸形的成长,也就减少了再次形成血栓的可能性。

郭潮龙这种动脉血栓可能是遗传性的,那么年轻就这样的不多。

虽然主任用了那么受争议的方法,但血管细胞的畸形增长是不可避免的。即使再怎么合理的控制饮食,适当锻炼,积极治疗,如今这条桥也不可避免的积起了厚厚的血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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