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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沉(114)

可惜谁让自己摊上了呢?怨谁呢?倘若当年自己愤而之国,也可以免除这一番多情伤,可惜到底还是看不透,舍不得,放不下。留在这里分这一份不纯粹不全面不尽情的多情伤。

也罢也罢,好歹还有这寒夜取暖,肩背相依的时刻,真要一走了之了,岂不是连这点君王薄恩都身受不到了。

君王恩,风雨雷电都是恩。

受着吧。

晚饭前要喝那活血通络的汤药,小小一盏,他捧在手里左哄右哄的哄骗着。

阮丹青躺在床榻上,一个咕噜翻到这,一个咕噜翻到那,左躲右躲,鼻子里哼唧哼唧的撒娇,嚷嚷着苦,不要喝。

矫情。

这药一点也不苦,他亲自尝过了的。御医们亲自研究的方子,特别搞得甜丝丝的,就是这甜有点不大对味,但绝对不苦。

“你就喝点,来,就一勺。”他端着银勺劝。

“我不我不,苦的苦的。”那儿还撒娇。

“唉,我家钰儿小时候吃药都没有你这么麻烦。你连个孩子都不如。”他懊恼,气呼呼说道。

那身子一翻,人挺起来,蹬着脚哭闹起来。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你就知道你喜欢那个杜嫣然,不喜欢我。她给你生儿子了不起啊,你喜欢她你和她过去,让我一个人,一个人残花败柳,让人践踏死算了。”

哎哟,这说的什么胡话。他脑门上筋直跳。

“我没这个意思,可你肚子难受就得吃药,吃药是为了你好,再苦也得吃,何况也不若。”他垮着脸皮无可奈何的劝。

“那你也不能拿我比孩子呀。我是陛下,是皇帝,是至高无上的君王。你却说我还不如个孩子。”阮丹青还踢脚。

“好好好,我的错我的错。陛下怎么会不如孩子。陛下万人敬仰,来乖,吃药吧。”他睁眼说瞎话,然后把药勺递过去。

阮丹青勉为其难的吃了一口中。

“来,再来一口,只剩一点点了。”阮芳甯继续哄。

“不要,苦的,我不要。”阮丹青头一撇。

阮芳甯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自己王府里四五个孩子,全加起来也比不过这个呀。

皇帝,果然是皇帝,真是天生折磨人的好皇帝。

“喝吧,我的祖宗,我的陛下,我的好人。”他真是没办法了。

“喝了你给我什么奖赏?”阮丹青笑眯眯凑过来。问道。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臣都是陛下的臣,什么不是陛下的呢?”他舀一勺,递上去。

那两片薄唇凑过来,扭扭捏捏吸走那汤药。

“那这可是你说的哦,所以你是我的,是我的,只属于我。那个杜嫣然啥也不是。”阮丹青嘴里咕囔。

“是是是,都是陛下的,杜家都倒了,陛下你就别小家子气了。”

“哼,我就不爽,你和她情深意重,你为她来我这儿求情饶她哥哥一命,你为了杜家还骂我过河拆桥,我可都记着呢。”

“是,微臣错了,陛下开恩吧,别气坏了身子。”

“那你晚上要搂着我睡,不许动邪念,就只搂着我睡。”

“陛下,你这是折磨微臣呢。”

“那是,你骂的爽快,也该知道我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是,微臣自找的。”

一碗药好容易灌完。

他真是心力憔悴。

来收拾的宫人内侍都面上带笑,看他眼神充满同情,大家都知道每个月这几天陛下的脾气可怪了,刁钻不说,还爱折腾人。瑞王殿下老是倒霉被捉来挨陛下削,不过瑞王殿下脾气很好,陛下总能被他弄服贴。

这要是换上晋王殿下,那非得吵翻天,把含章殿都拆了不可。

大家都喜欢瑞王殿下来。

晚膳还不错,有荤有素,御厨做的精致有味,阮芳甯和阮丹青都吃得不少。席间阮丹青还和他说,这是特别为他准备的,要是他不来的话,他还是会吃素修行。

阮芳甯心里直骂狗屁,心想流血的日子还吃素,这不是自己折腾自己。幸好他来了,可以天天监督着这家伙吃好吃的。

他要亲自监督着,让阮丹青把削下去的胸脯再吃回来。

吃完饭梳洗更衣,两个人懒洋洋的在便榻上玩四间牌,拉了香附和喜顺凑数。银角子和铜板堆了许多。

阮丹青最喜欢玩四间牌,最讨厌下棋。

因为他玩牌老赢,下棋准输。

记得过年大家聚在一起凑热闹的时候,阮芳庭说他这是小聪明有,大智慧无,难得当时一起玩牌的傅易青竟然也同意这话,破天荒的点了点头,差点没把这牌桌上的大赢家,皇帝陛下给气晕了过去。

而皇帝陛下给予他们的惩罚就是一连到元宵的陪他打牌,大赢物赢,一边赢了十五天。终于赢的满盘铜钱,神清气爽,通体舒坦,龙心大悦。

自此以后,大家就都知道,陛下喜欢玩四间牌,而且最好要让他赢痛快。

所以这次毫无例外的,陛下阮丹青又赢了,那些银角子和铜钱最后都到了他兜里。只是这次我们伟大的陛下不开心,摔了牌闷闷不乐的说。

“老是我赢,太没意思了。这世间最寂寞的就是没有对手呀。”

大家撅倒。

大家都在心里说,亲爱的陛下呀,绝顶的高手都是寂寞如雪的。陛下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们好不容易摸到了不露痕迹让你赢到底的办法,你就别折腾我们了。

陛下赢够了钱,身子不爽,就容易犯困,于是宫人内侍们准备就早些就寝了。

把炭盆弄的不那么旺,把地龙烧热了,被子铺了,纱帐放下。

穿了单衣的阮丹青依偎在阮芒甯的怀里,闭上眼。

阮芳甯的手心很热,捂在他肚子上,暖烘烘的,那热度不烫人却钻过皮透过骨,直达身体。不舒服的肚子被这样舒适的温度抚慰着,也渐渐听话起来,乖乖的安睡。

不过他睡相还是很差,蹬被子,踢人,压人胸部,一样没少干。

阮芳甯被踢醒好几次,可每次看到那张心安理得呼呼大睡的脸,他就再一次心软。

这家伙,终于能这么肆无忌惮的安睡了。

毫无保留在他面前表露这样无害而安详的面容,这是一份怎么样的安心和信任。

也许,谁做皇帝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阮丹青好好的活着,快乐并安全的活着。

而他,依然能拥抱这个人。

一起沉睡,一起看日升日落,一起慢慢的变老。

即使这感情不完整,但至少并非完全不能拥有。

人呐,所纪越大,心越软。

渐渐的,是越来越贪图安逸的生活,越来越会为自己找借口。

翻身,他搂紧阮丹青,依偎在自己心头。

苦哦,看得到,没得吃。

他是苦命的定远大将军,瑞王殿下阮芳甯。

六一特别番外

成皇六年,凤仪殿。

皇后陈氏才刚起来梳洗完毕,近日有桑蚕祭祀,是后宫女人们的头等大事,为皇后,是主祭,非得更加用心才是。

福寿在她身后轻手轻脚地用银篦子将发髻梳理光洁,然后推开小步。

“成了,皇后。”捏着嗓子细声细语,一股子腻味。

“嗯。”陈氏对着铜镜左右前后看了看,满意地点了点头。

今儿个是祭祀,须得这种朴素不失端庄,简单不减秀丽的造型才好。

这个福寿,果然是个梳头的好手。

“皇后,桑花。”宫人跪地,高高托起一个木盒。

福寿打开了,里面是朵用桑叶攥成的花,取了出来,上前打量几下之后小心地将桑花簪在了发髻上。

正扶着花轿婆,管事的如意儿走了进来。

“启禀皇后,太子殿下来请早安。”躬身细语禀告。

陈氏在铜镜里打量着自己的装束,觉得万无一失了,浅笑敛眉,从妆台前起。

“让他进来吧。”缓缓说道。

“是。”如意儿应声。

让福寿扶着,越过屏风走到外间。

太子阮裕已经站在边上,一见到她出来,急忙上前,扶住她的手。

福寿识趣地退到一边。

陈氏含着笑,让自己这个宝贝儿子扶着到上座。

“母后小心。”阮裕小心翼翼扶她坐下。

然后退到下首,屈膝跪地,恭恭敬敬地俯首叩头。

“儿臣给母后请安。”朗声说道。

“起来吧。”陈氏手一抬,说道。

阮裕起了身,宫人急忙地摆上垫子,让他坐下。

“太子用过膳了吗?”

“还没有,一早起来就过来给母后请安了。”

“太子要注意身体,以后还是用过膳再来吧。饿着了可不好。”陈氏有些心疼。

“今日母后要去祭祀桑蚕,我怕来晚了母后已经走了,所以也就顾不上用膳了。”阮裕抬起头,笑嘻嘻说道。

“你这孩子,难道母后还不知道你的孝心。”陈氏顿感欣慰,自己这几年的心血没有白费。

阮裕没说话,只是笑。

“最近在太学里学得如何?”陈氏又问。

“已经开始学韩非子了。”阮裕回答。

“太子听得懂吗?”

“还行,不懂的地方我会多问几遍。”

陈氏点了点头。

“嗯,勤学好问,这是正理,太子要切记。”

“是,儿臣谨记母后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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