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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PH/黑塔利亚同人)鲜花的山岗(1)

作者: 远方的小白桦/白桦与红霞 阅读记录

《鲜花的山岗》作者:远方的小白桦/白桦与红霞

第1章

鲜花的山岗

殊死的战斗不是为了荣耀,

而是为了大地上的生活。

——《瓦西里·焦尔金》

(一)

在他头顶是铁钉似的群星。白天,伊比利亚的春日骄阳将它们冶炼得滚烫。夜里,在黑沉沉的海水中淬过火之后,它们又飞上了高高的夜空,闪耀着寒冷而锐利的、铁的光芒。

眼泪般咸涩的飞沫直溅到他的脸上,这亲人似的、祖国的海水呵。他向着大海迈了一步,左手指缝间的一根火柴上,燃起了一朵小小的烈焰,右手则小心翼翼地为它挡着风。他觉得自己好像西班牙的最后一个儿子,而他十九年来借以生活和为之生活的一切,此刻就燃烧在他的双手之中。

刹那间,他借着火光看清了面前那人的模样。在那高傲而坦率的额头下,一双浓眉犹如海鸥起飞时展开的双翼。于是他一下子明白了:这人的骨骼是礁石,血液是海水。较为白皙的面孔表明了这人不是西班牙人,而是生长在北方某个阳光更为柔和的国家。而那披着油布雨衣的身躯,连同脚下低矮的渔船,都隐没到火光所照耀不到的暗影中去了。

“亚瑟·柯克兰。”他感到一只结着薄茧的大手握住了他的手掌,“利物浦人,在雅拉玛河谷打过仗,当时隶属于第十五国际旅。”

他激动起来了,结结巴巴地回答道:“安东尼奥·费尔南德斯·卡里埃多。感——感谢你——你们的一切,为了西班牙……”西班牙。这即将远离的祖国的名字,仿佛一把柔软的刀子哽在了咽喉。

“为了西班牙。”亚瑟低低地重复着他的话,“我们从全世界来到这里,和你们并肩战斗。如今你们要离开她,到全世界去了。假如有人向你问起西班牙,你怎么回答?”

一瞬间他攥紧了粗布行囊的背带。就在这时,从亚瑟的身后传来了一个沉重而粗砺的声音,代替他作出了回答:“我们就告诉他们:西班牙流尽了血。”

直到这时,火光才向他勾勒出甲板上那些神情严肃的人们。他们和他一样,都有着深色鬈曲的头发和晒黑了的脸庞。这是些名叫费尔南多、塞尔吉奥、何塞、胡安、彼列罗的普普通通的西班牙老乡,来自瓦伦西亚、阿尔巴塞特、马拉加、马德里、格拉纳达等地的城市和村庄。他和他们一样,也许,今生今世再也踏不上西班牙的故土了。

这是1939年3月29日的深夜。就在前一天,佛朗哥的军队开进了瓦伦西亚和马德里。许多年后,史学家们会说:“那一天西班牙共和国最后失败了。”可是那些参加过共和军或国际纵队的老战士,则会固执地重复:“西班牙共和国没有失败,她只是流尽了血。”

“别了,祖国!”安东尼奥跳上了这艘并不很大的渔船,双手紧紧地扣住了船舷。于是一切都留在身后了。仿佛从来没有在马德里迎接过国际纵队的弟兄,从来没有在雅拉玛河谷埋葬过战友们,从来没有在瓜达拉哈拉搂着枪睡过觉,从来没有埃布罗河谷那令人心碎的撤退!

有的只是黑沉沉的地中海,以及将要长久地陪伴着他们这些流浪者的、大海般广漠无垠的孤寂。

忽然,透过仿佛是被海风模糊了的眼睛,他看见一匹瘦骨嶙峋的老马踏过沉重的波浪,向着他们的船飞奔而来。马背上坐着一位身披中世纪盔甲的瘦削老人,激动不安地朝他挥舞着盾牌和长枪。

“到哪里去,孩子!”老人长长的白胡子在胸前飘扬,清癯的面容老泪纵横,“我的每一次冲锋都以失败告终了,可是你,孩子,为什么不和祖国留在一起!”

“原谅我吧!”安东尼奥微微翕动着嘴唇,“我已经做到了力所能及的一切……”

生锈的长枪折断了。老人伸出骨节突出的温暖的手,拂拭着年轻人眼角那冰冷的泪珠,自己却毫不羞愧地号哭着:“西班牙!我的西班牙啊!”

刹那间,老人和瘦马都被漆黑的海水吞没了。而安东尼奥将母亲缝制的粗布行囊紧紧地搂在怀里,那里藏着一本破旧的《堂·吉诃德》,看不见的字句正挨着他的心脏一起跳动。

“要烟吗,年轻人?”身边一个操着阿拉贡省口音的敦实汉子问他,而他飞快地擦了下眼角,从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烟荷包扬了扬,勉强笑了一笑:“不,我自己带着烟末儿呐。”

同行人拍拍他的肩膀,将一张小纸片儿塞进他手中:“有就好,自己卷点吸吧。无论什么样的痛苦,抽烟总是能抽掉的。”

安东尼奥默默地将烟荷包解开,将少许烟末抖到纸片上卷好。点燃的烟卷一下子照亮了荷包的模样。这小东西已经陪伴他两年多了,还是从1937年春天,慰问信和援助物资从世界各地寄往共和国守卫者手中的时候。那时他还是个刚从马德里的学校里奔赴前线的中学生,为了装作老兵的架势而学会了抽烟。这不知从哪个国家寄来的小小的烟荷包啊,寻常的家用花布上,用红丝线绣着这样的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