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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镝(130)

云洲王倒是兴致盎然:“大瑀民风果真淳朴,有仇必报,快哉快哉。”

他不过听江湖人嚷嚷两句,连口吻都学得有七八分相似。靳岄哭笑不得,提醒他这些人都是冲他而来的。

订盟后江北十二城便归北戎所有,大瑀江湖人咽不下这口气,只能在使队身上发泄。

敌意不止如此。大瑀境内驿站中活动之人基本都是大瑀人,见到北戎与金羌使队,嘴上虽然不说什么难听话,但行动粗糙随意,全不把他们当客人看待。

云洲王偶尔与靳岄聊起这些事情,总要笑着说:“幸好没有屠城。你当日在我和阿爸面前说的那‘十害’,如今看来,确实有道理。”

途径桑丹城,云洲王对这座一半北戎人、一半大瑀人的城池充满兴趣,当夜宿在城内,总算看到了一些热情笑脸。他带着贺兰砜与靳岄出门闲逛,桑丹城中不少商肆都是北戎人经营的,阿瓦在一间酒铺子坐下,要了酒、油茶和羊肉。

给客人端来羊肉的是两个北戎孩子,六七岁年纪,有些羞怯。阿瓦用北戎话问他俩名字,谁料两个孩子竟然听不懂,跑到母亲身后躲着。

经营酒铺的夫妻都是北戎怒山部落之人,五部落内乱时流落到大瑀,家乡已经没了,便不再打算回去。两人落脚后做起生意,孩子在桑丹城内出生长大,只会说一点儿北戎话,大约是你好或再见之类,但大瑀话却极为精通。靳岄逗两个孩子,兄弟俩连拗口的绕口令都能说。

“明明是北戎人,怎长了根大瑀舌头?”阿瓦似笑非笑。

贺兰砜问:“爹娘是北戎人,孩子就一定是北戎人?”

阿瓦:“那当然。”

贺兰砜:“他们从没见过北戎。”

阿瓦:“你没去过血狼山之前,是高辛人还是北戎人?”

贺兰砜喝了口酒:“我是驰望原的人。”

这回轮到阿瓦惊诧地打量起他来。靳岄低头喝油茶,贺兰砜在桌下偷偷勾他手指,阿瓦看不见,靳岄忍不住自己的笑。

“这话挺有气势。”阿瓦说,“靳岄你觉得呢?”

靳岄:“嗯……”

贺兰砜开始热热地搓他指头,脸上是光明正大的得意。

半个月后,车队终于抵达碧山城郊外。

进入大瑀境内,尤其是见识到许多大瑀江湖客之后,云洲王生出兴趣,每天都钻进靳岄的车里,跟靳岄学大瑀各种江湖黑话。

靳岄又哪里懂得这么多?真正懂的陈霜在车外乖乖扮作北戎士兵,靳岄只得跟云洲王聊大瑀江湖各种派别、各种传说,听得云洲王一愣一愣的。

“我能去少林学武功么?”他说,“我可以剃头出家。”

靳岄:“……你有妻有子,尘缘未断。”

阿瓦:“尘缘又是什么?”

靳岄:“红尘俗缘,就是恩怨情仇,诸般牵挂和执着。”

阿瓦:“光头和尚没有执着?那为何少林寺的人不肯承认十难掌是青阳祖师所创,一定要把它抢回来?”

靳岄无奈:“青阳祖师……那是故事里的人物。”

阿瓦:“世上没有青阳祖师?那什么青阳心法啊、大吕功啊,也都是假的?”他显然很失望。

靳岄后悔了,此前瞎扯了太多民间传说,阿瓦对江湖旧事产生浓烈兴趣,他招架不住:“有的,但那都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江湖第一大门派是少意盟,现在早散了,明夜堂倒有当时少意盟的气势,但明夜堂不乐意做天下第一,他们只想挣钱买地做生意。”

阿瓦忙抓住靳岄的手:“妙啊!这位兄太……还是兄台?总之你再多说点儿。”

话音刚落,车帘忽然被掀开,贺兰砜跃了上来。“敌袭。”他瞥一眼阿瓦和靳岄相握的手,淡淡道,“又是江湖人。”

靳岄忙甩手挣开,掀起窗上帘子往外看。车队此时行经一座山岭,只听得岭头上一片呼喝之声有如雷鸣。随即便有无数石头木块从坡上滚下,袭向车队。

车队中北戎士兵一路见了太多这样的架势,一些人后撤护卫车队物资与贵人,一些人手持盾牌上前。盾牌足有人高,形成盾墙,将车队护在身后。

“不行。”靳岄忽然说。

阿瓦凑过去,和他挤在同一个窗框里往外看:“为何不行?”

“平地可以用盾,但现在他们在山上袭击,一旦用盾,我们的视线会被遮拦,若有人从盾前悄悄靠近,是看不见的……”

话音未落,前头果真传来惨叫:持盾的北戎士兵被盾前跃起的人一剑削下数个脑袋,盾墙登时出现缺口。

“妙啊!”阿瓦仍是乐呵呵的,耳朵几乎蹭到靳岄脸上,“靳岄兄台懂的事情可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