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位列于反道第二,如日中天、不可一世的修罗道,如今便只剩下这副荒凉景象,冷冷清清地,连个活物都看不见了。
几人向前走着,时不时能见到个断头台、虎头斩、镔铁大刀之类的刑具凶器,半埋在土壤之中,已然覆上斑驳锈迹。
夏知桃没有被那血雨腥风给悚到,而是蹙了蹙眉,小声道:“你就住在这地方?也不收拾一下么。”
张狂失笑,冲她眨眨眼睛,买了个关子:“待会便知道了。”
一路向上走,景色悄然发生着变化。
葱郁枝丫从废墟之中探出头来,藤蔓慢条斯理地缠上破碎石柱,而在焦黑木梁中,更是开满了淡色的小花。
终于,她们来到了正殿。恢弘大殿之前,沿着白玉石阶,齐齐整整地种满了两排桃树。
分明已经过了季节,枝头却缀满了花朵,一丛又一丛,一簇又一簇,绵绵柔柔、纷纷扬扬。
微风打着圈儿,细密地掠过树梢,柔软花瓣便似雨般落下,掠过眼角、眉梢,层层叠叠地铺在石砖上。
足尖踏上去,好似踩着绵软的云。
夏知桃抬头,便见远处连绵不绝、漫山遍野的,也尽数种满了桃树。似晚霞蔓上天际,一层层晕染开极温柔的颜色。
她不由得愣在了原地,任由花瓣落了满肩,为她披上一层浅色的纱。
张狂转过头来,乌墨眼瞳中似落入了星,安静地望着夏知桃,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夏知桃想说些什么,她却蓦然哑了声,眼角酸酸涩涩的,起初是铺天盖地的惊喜,可欢欣过后,便只余下了心疼。
这傻孩子,究竟在这呆了多久?
该会有多寂寞,才会在这极为冷清、极为寂寥的山上,一个人种下这么多的花树。
。
锦漓屏着呼吸,生怕惊扰了这副景色,小心翼翼道:“哇哦,教主大人,这都是你种的?”
张狂淡定地摇摇头。
她理直气壮,解释道:“正殿之前,还有一部分后山是我慢慢种的,其他桃树是自己种的自己。”
锦漓:“…………”
不愧是魔教教主,就是如此任性嚣张,说让花树自己种,它们就得乖乖把自己种下,甚至迫于威压不敢出声,只能瑟瑟发抖。
“其实本来自己种也行,但我之后忽然有要事在身,”张狂神色坦然,“便顾不过来了。”
夏知桃心中失笑,想到这小孩信誓旦旦说的 “要事”,怕便是依自己小时候捏个壳子,扮成小师妹浑水摸鱼溜进崖山寻自己吧。
她轻轻抬起手来,一片花瓣便悠悠落下,小心翼翼地缱起身子,将她指尖抱在怀中,乖巧地令人心疼。
两个姑娘都看得呆了,步伐慢了许多,连呼吸也是轻浅的。
姜九黎显然对这不买账,他见过几次这场景了,不以为然地耸耸肩,自个儿晃悠进主殿了。
他进去没一会,殿门被人猛地踢开,玄虚老爷杵着根古杖,一步三踉跄地冲了过来。
“诶哟喂,可算回来了!”
他嗓音沙哑,神态疲倦,面相望着苍老了许多,白发疏疏落落,不再是之前那个精神的老爷子了。
张狂愣了愣,眉眼浅浅地弯下,声音骤然变得柔软:“老爷。”
“你这倔孩子,之前让你走又死都不听,这些吃亏受苦了吧,”玄虚老爷叨念着,“来来来,老爷子看一下。”
他伸出手,想要去握张狂手腕,却被对方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小声道:“我没事。”
玄虚老爷被她结结实实气了一把,吹胡子瞪眼道:“给老子过来,真以为老爷探不出来情况,就可以信口开河胡编乱造了?”
张狂下意识地还想躲,玄虚老爷杵着古杖,颤颤巍巍地就要过来追。
他猛地一锤地,吩咐道:“姓夏那个!给我吧她按住!!”
夏知桃迅速反应过来,扑上去,从后头一把将张狂抱在了怀中。
张狂整个人都是懵的,她回头去看夏知桃,神色无措:“知桃,你这是?”
夏知桃揽住她腰际,下颌搁在肩膀处,身子往她脊背处压了压,煞有其事道:“老爷吩咐的。”
张狂头疼道:“这……”
话还没说完,便被玄虚老爷打断了。他痛心疾首,道:“连个破烂金丹都打不过,还有脸皮子说自己没事。”
锦漓弱弱道:“老爷,这可能是情趣。”
玄虚老爷懒得理她,怒吼道:“给我把这不安分的家伙推过来,老爷今天非得探探情况不可!”
张狂被夏知桃之制在怀中,也不敢用力挣扎,只能任由她将自己困住,无奈道:“桃桃,你别推我了……”
夏知桃戏谑道:“我投送怀抱呢,你还一副委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