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２反击 ２
凝香阁。
关闭了许久的小巧暖阁如今打扫一新，各种用具器皿搬了许多，将小小的阁子塞的满满当当。
前门后门，过道走廊皆立着黄门太监，每个出入口都严阵以待，生怕有个闪失。
张晋披着一头湿发，百无聊赖的拨弄着手里的楠木拨子，轻快曲子朗朗作响。
身后的宫人安静不语，轻手轻脚拿着干燥的白绢拭干她一头湿发。
朝堂上的事她无法预料，说不担忧是不可能的。
任何事情都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人算不如天算。但要知道成败如何，只消看李世民的而色就可以了。
天色早已经暗透，他却还未出现。
估摸着受了不小的刺激。
张晋接了撩嘴角，手里拨子更加轻快了些。
想来，太上皇一直对她是很不错的。
许了她最心爱的长子，给了她一声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
然而人算终究不如天算，一场好意成了空，反到害她一世。
但着老人家的心意，她却感激在怀。他对她，那真算的上一份父女情意。
若不是。。。。。。就真成了他的女儿，在膝下承欢尽孝，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可惜。。。。。。
手里拨子停了，她轻叹。
宫人停下手。
“弄疼娘娘了吗？”
她转头，撩起眼皮。
“县主。我是晋阳县主，不是你家娘娘。”
宫人急忙跪地。
“娘娘恕罪。”
她哑笑，随意摆了摆手。
不过一个宫人而已，何必计较。这大内皇宫里，自然是陛下最大，哪里敢有人违抗。就算冒着被她责罚，这宫人只怕也不敢呼她一声县主。
无所谓，笑到最后的才是胜利者。
她懒懒靠在圈椅里，踢掉脚上的软拖，将一双莲足搁在案上。
心思细致体贴的宫人急忙从地上起来，将放在一边的炭盆捧到她脚边，生怕冻着了那一双赤足。
将怀里的琴托了托，她悠然一笑，自得其乐的继续拨弦。
相对于这头轻快的琴音，隔壁的李世民就一肚子闷气了。
弹弹弹，她自然是得逞后的好心情。
他呢？
真恨不能冲过去砸烂了她的琴，看她还弹什么去。
可自己也明白，若真这样去做了，只怕更惹她耻笑，小孩子脾气，还天子了呢。
从她嘴里能吐出什么好的来？即使有好的了，那也不过是裹着糖的毒药，难道他吃的还不够。
够呕一肚子的血了。
可那锐气必得挫一挫，不然还不知她将来如何使绊子。
在小室里烦躁的来回走了几圈，头一回，看到赵钱德匆匆跑了进来。
“陛下，人带来了。”赵钱德上前，躬着身轻柔低语。
他不语，只手挥了挥。
赵钱德会意，走出几步，手招了招。
赵六立刻领了个和尚上前。
那和尚惴惴不安，进了里面头也不敢抬，噗通就跪倒在地。
“拜见陛下。”伏在地上就是连连磕头。
李世民皱了皱眉。
“起来吧。”
那和尚手忙脚乱的起身，不察脚踩了自己的僧衣，噗通又趺倒。
赵钱德看了想笑，一见陛下那不善面色，急忙掩了嘴。
“陛下恕罪，恕罪。”那和尚自己也吓的不轻，起也不是跪也不是，眼看的要发起抖来。
李世民越发厌恶，手甩了甩，却没发怒。
赵钱德心思活，急忙上前一把拽起那和尚。
和尚感激看他一眼，起了身，头一抬触见天颜，又立刻吓的低头，心七上八下。
怎么这么个猥琐的家伙。李世民摇了摇头。
就这么个家伙竟然是那法雅的弟子，真是莫名其妙。
想法雅那人，清俊秀丽，狂傲不羁，他虽看不顺眼却也不得不承认是个人物。
想不到徒弟却这么烂。
管他这些做什么，人烂就人烂，只要能用的上就成了。
“和你说的事，全明白了？”他皱着眉，一屁股坐在案上，瞪眼问道。
“是，明白了，赵管事说的清清楚楚。”和尚惴惴不安，点头捣蒜。
他呼出胸口一团闷气。
“那就去办吧。嗯。。。。。。没什么危险吧？”心里还有点不放心，又问。
“没什么大的危险，只是。。。。。。”和尚欲言又止，面有难色。
“只是什么？”
“只是那药，太呛了。”和尚垂着眼，歪着脸，偷偷看他，心里真是上不上下不下的。
“呛？”
“那药上了身，似火灼热烫，痛楚的很。”
李世民皱了皱眉。
“痛？就要让她痛。”他猛一拍桌案。
“给她长长记性，看她下次还敢不敢！”他低吼，刷的起身，烦躁的来回走了几步。
“不伤身的吧？”回头又问。
“不伤不伤，若真熬不过，用水洗去膏药就不痛了的。”和尚急忙回答。
他听完点了点头。
嗯，若她求饶了，他就饶了她。
“那就去办吧。”他甩了甩手。
“是，是。”和尚急忙跪地行礼。
“果真不伤身的？”他复又开口问，“若是伤了半点，我可就拆庙砸像，将你寺庙整了。”
他恶狠狠道。
“不伤不伤，绝对不伤。若是伤着一个毫毛，陛下就拆我骨头。”和尚磕头捣蒜。
“嗯，去吧。”他这才稍微宽了宽心。
和尚起身，用衣袖抹头上的汗。
给天子办事，还真是提着脑袋求富贵。
等那和尚一走，赵钱德趋步上前。
“陛下。”
“怎么？”李世民看他一眼。
“这事恐有不便呐。”他低语，躬身敛眉，毕恭毕敬。
“说。”
“那和尚说过，这一弄只怕要些时日。太上皇对。。。。。。县主也是上了心的，只怕即刻要拿人，不好应对。”
李世民伸手搔了搔脸，来回走了几步，复停下，撩了撩眼皮。
“他不是赏了她新的宅子，传我的敕，给她修缮一番。修完之前，就现住凝香阁吧。”
“那万一，太上皇传召，张婕妤来看。。。。。。”
他深吸一口气，又踱了几步。
“去，把剩王妃杨氏给我弄到凝香阁来。”
“啊。”赵钱德惊呼一声，呼完又立刻知道自己冒失了，急忙低下头，身躬的更低。
“陛下不妥吧。太上皇只怕。。。。。。”
“怕什么。他偏心，偏心。他不许我纳张晋，我就纳杨氏。看他这下还保不保。”他甩着手发脾气。
“我就纳杨氏，让张晋陪着。看他如何？看那张婕妤来不来。”
赵钱德低着头真是一脸的苦。
这可真是。。。。。。越闹越乱了。太上皇和陛下闹别扭，可真是为难死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了。
他走进来时，张晋正弹到高潮处，微眯着眼，神情悠然自得。
不惊动她，他皱着眉看。
宫人太监皆被赵钱德使了眼色赶了出去，凝香阁的里间只剩下他和她。
琴音断了，张晋头仰了仰，看到了他。
那一脸微怒别扭，真真让她心情更好。
“说吧，你怎么弄的？让我输个明白。”他扁着嘴，心里依然有不服。
张晋摇了摇头，从圈椅里直了直身，将手里的琴放在一边。
“说了岂不让你多个提防。”她轻描淡写。
“你买通了人？”他问。
“拿什么买？身体吗？”她头一歪，讥讽。
他听了不悦，闷闷生气。
“做天子不比当秦王，还得偷偷摸摸把我往后门口塞，憋屈。等出去时，可让我从正门走吧。不然不称了我县主从二品的身价呢。”她却起了兴，不放过他，挑弄是非，冷嘲热讽。
“你不过是仗着太上皇。”他甩袖，几步上前，一屁股坐在案上，瞪着她。
“哪里是仗着太上皇，我不过是仗着你明君的份上而已。”她说的越发轻巧。
“莫得意，既然进来了，怎么着也得脱你一层皮，不然整不住你。”他面无表情，语气发冷，微微挺身上前。
“怎么？揍我一顿不成？可下手轻些，我身子弱经不起。”她往后一靠，双手摊在圈椅扶手上，桌案上的脚轻佻的抖啊抖。
他一把握住那脚。
“年纪长了，规矩却没。你当我不敢动你？”
张晋笑，微微起身。
“你舍得？打坏了把我扔出这宫墙去，正好称了我的心。”
他伸手推了一把，将她甩下。
“也不瞧瞧如今你那模样。老了。”他眉一跳，语气嘲弄。
“老了？老的好，我喜欢。”张晋头一撇，满不在乎。
“我后宫里多的是妙龄女子，哪个不比你现在好看？你还真以为我非得你不可了？”
“即如此何不将我扔了出去，你省心不烦，我称心不恼。”
“只不过还念着你往日的美色，尚有可取之处。”他瞥了一眼，嘴里不屑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你也是个生冷不忌的，找几个比我好的不难。”她歪着头，说得一脸诚恳，然眼神却依然嘲弄。
“那这口恶气当如何？我找谁出去？”他手一摊，反问。
“那你还是打我一顿吧，可不敢冒犯天颜。”她头一撤，不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