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他以前就没看出来呢?圆圆的小脸,矮矮的个子,在他屁股后面勉为其难的叫着世民哥,世民哥。
那时候,那时候她还是个孩子呢。
嘴里这么叫的亲热,眼里却没半点真心实意。小小的下巴总仰着,带着令人讨厌的傲气。
写着一手歪歪斜斜的字,难看死了。难为他教了那么长时间,却依然写不出一手漂亮的字,他那小青雀的字都比她写的好了。
字写的难看,却能背颂兰亭序,低低缓缓,些微上仰的语调,朗朗颂读,让他诧异。
好似知道他的心思,她眼光流动,神情自得。
确实打动他了。
这小东西,让他意外。
小小的身体,陷在马鞍上,背倚着元吉,指着他说难道杀戮就能成就大业吗?
他惊诧,他恼羞。
那么早之前,她就已经察觉到他身上的杀气了吗?
时光流逝,将那圆脸磨瘦,小小的身体被越拉越长。待到他猛然回首,再看之时,小豆苗已经变成一个纤纤少女。
婷婷立在元吉身边,尖润的小下巴依然挑着,带着傲气。
青涩,实在青涩。
张婕妤是个绝色的尤物,她的妹妹,自然是好姿容。
只是还欠了点什么?还欠了些火侯!
他的傻弟弟,一双眼睛牢牢粘在这青涩的果实上,贪恋。
小孩子而已,他不屑一顾。
她带着杨珞,冻的脸都破了,一双烂手扔给他隋朝玉玺。
他有些心疼了,好好一张俏丽姿容,她到不怕就此毁了。
为了什么?她为了什么愿意穿越风雪,割损容貌?
不是为了他。那颗抹藏在花苞里的嫩蕊,恋着另外一个男人。
这小东西知道男女情爱了?
他知道,她在大哥的车里嘤嘤哭泣,诉说那无望的爱恋。
大哥一定也心疼了,那么纯真简单的爱恋,小脸哭的通红,烂手一定流了许多血,真是太惹人怜爱的小可怜。
她来求他,要李靖。好意外,怎么让她想到的?为了什么?
还是不为了他,为了那个傻乎乎的元吉。
那个莽夫,不值得她这么做。
太原失守,她被责怪。
他心疼,何苦,何苦为了那样一个傻瓜。
羽衣,难得有件为了他的东西。
他不敢置信。
她眼里怎么会有他?
风雪之中,轻柔温暖,他暗喜。
这可是为了他呀!
罢了罢了,这女子,总还是为过他的。
回到长安,他去看她。
懒懒挽髻,薄薄纱衣,身姿阿娜,软软款款而来。
惊艳,他伸手挽她。
高挑的下巴已经敛了,眼微垂,嘴含俏,她已经是个女人。
小可怜长大了。
罢了罢了,这个小东西,她爱怎么便怎么吧。
那傻瓜,她喜欢就喜欢吧。
只要她高兴,他也高兴了。
她唤他秦王,眼带笑,歪着头,很是俏皮。
难道他就只能是秦王了吗?
她这声秦王,不似别人,或带着敬,或带着畏。她这一声,有些疏离,又带着隐蔽的亲密,像密友又像冤家,若即若离,欲拒还迎。
对他好时,她又会叫他世民哥。
他不喜欢。
他不希罕做这么个哥哥。
待到要用他时,方才做得这么一个轻飘飘,嘴巴上的哥哥而已。
不值钱。
他想要的,埋在心里,藏在眼里,塞在喉咙里。
想对她说,又不屑,不原,不敢,不甘。
藏着掖着,终究成了一个空相思而已。
宫墙之内,她的情,她的爱,她的狠,她的绝,表露无疑,干脆明白。
他恨,他怒,他不甘。
诛杀秦王!一句绝情话从她嘴里说出,依然清脆动听,带着寒气,扑面而来。
秦王,他依然还是秦王。她不要他的时候,他就是秦王。
他不做秦王了,他不是秦王了。
他是太子了,很快就是陛下了。
天下和她,皆在他手。
仿佛为了确定这一点,他将怀里的人揽的紧了些,修长手指绕着她稠襦上细细两条带子。
现在,天下是属于他的了,她也一样。
手指一挑,细带解了,薄薄的稠襦松了松。
他呼吸略略一重。
他不要她唤他秦王,他不是她的秦王。
也不要她再唤世民哥,这一声哥,算计多过于亲昵。
手掌抚上她的脖颈,触到那凉薄滑软的肌肤,薄皮之下根根玉骨,好瘦!她身子弱着,这么瘦,恐怕不好。
心里这么想着,手却有自己的意思,绞着稠带轻轻揭。
悠着些便是了,小心些,收敛些,她又不是纸糊的,碰一下不会碎,心里宽慰着自己,他喉结轻颤。
察觉到他的心思,她伸手,抓住领口。
粉面泛起一层绯色,一直蔓延到光洁的脖颈。乌黑的头发从两边落下,遮掩着她带怯的羞容。
“别。”她说。
“不,我要。”他说。
手握住那五根白骨,轻轻一捏,咯咯脆响。
“嗯!”她皱眉,压抑着呻吟。
稍稍一用劲,便将她的手从领口拉下,鹅黄色稠襦因这一拉,松的更开了些。
她颦着眉,眯着眼,抿着唇,忍着疼,一副倔强脆弱,惹人怜爱的模样。
他怜,他爱,他心猿意马。
伸手一把捏住她尖巧的下巴,手一抬,头一低,压上那薄唇。
这早该是属于他的了。
05 执妄
怎么收敛?如何小心?
心里想的,手里做的,无法一致。
情似火,欲似刀,灼烧他,凌迟他,浑身疼痛。
那如雪似玉的肌肤,那如兰似麝的气息,那如云似雾的眼神,那如歌似泣的呻吟,那如花似月的娇俏。
是水,是救命的良药。
他只想追,只想醉,才不管那是罪还是孽。
早在仁智宫那时,他就该下手的。
他吮吸着她的芬芳,心里懊恼的想着。
竟然便宜了那个傻瓜,这该是他的才对。
他搂在怀里揉搓着,恨恨而想。
他哪里比他差了去?
论学识,论样貌,论功业,论才智,皆是他上品。
她什么眼光?
竟然硬是喜欢那样一个人。
他哪里不好?
她要钱,他给。他要人,他给。她算计,他认。她威胁,他忍。即使她拿刀要他的命,他也算了。
可这番心思,换来的是什么?
冷冷一副心肝,全无半点情谊。
他心头发恨,手脚不知轻重。
身下的人咬着牙,暗暗的,低低的喘息呻吟。低沉沙哑的音色,仿佛稠纱滑过沉香桌案,要仔细听方才能捕获。
吻的重了,岔了气,她剧烈咳嗽,玉肢颤动,粉面灼红,乌发乱颤。
他这才惊动,心里有愧,但隐隐又含肆虐之意。压着那股狂燥,他搂着,轻手轻脚拍她背。
她喘着气,用手捂着嘴,撇着头,不敢看他。
“怕什么?迟早要习惯的。”他盯着她,低低说。
习惯?如何习惯?习惯什么?
她身形顿了顿,头垂的更低,手轻颤着,可怜兮兮的掩肩。
无谓却诱惑的抵挡,一刀剪断那好不容易才拉起的堤防。
他伸手一推,高大身影重重压下。
一入夜,风稍大了些。
宫人太监踮手踮脚抬了屏风,掩在榻前。
挡着偷窥的风,掩埋那一裘春色。
他一夜未归。
长孙眉心皱着,指甲划过梳齿。
“太子妃。头梳好了,用什么发簪?”身旁的宫人轻语询问。
她懒懒抬头,眼稍略过铜镜,无心去欣赏那精巧别致的新发髻。
他不在,梳与何人看?
伸手摆了摆,让宫人退下。
不用问,她也能猜到他去了哪里。
不在东宫,不在大内,那他也只能在那里了。
这种事也不是头一次了。
当年夹风雪而来的隋朝公主,怀揣着传国玉玺出现在秦王府。她遍明了自己的丈夫注定是身惹红颜,不可能只为她一人而笑。
她强颜欢笑,接纳下这个亡了国破了家的苦命公主。
同为女人,她理解是什么让这位公主坚强。
是他,让她自豪的男人。
接着而来的,是世仇之女,那个姓阴的女子,楚楚可怜,娇弱的必须依附强者才能生存。这副娇柔妩媚的模样惹他爱怜。
他爱,她也只能爱,接纳下来,好好照顾着。
他出征,攻下洛阳,建立奇功。
却带回一个矫健丽人。
身材高挑,容貌出众,落落大方。虽然是个寡妇,还带个孩子。但女人的心还是相通的,一个曾经苦难的女人,如今有了她的丈夫,生活才有了期盼。
她还是接纳了。
她的男人,实在优越,这些红尘债,难免。
他是大唐秦王,天策上将,多些姬妾也是该的。
做妻子的,怎么能心生嫉妒。
妒,不是个好女人该有的情绪。
她不妒,她只是……偶尔有些寂寞了。
承乾殿里需要他的人多了,能分到她这儿的时间自然要少了。她有些寂寞罢了。
幸好,她还有承乾,有丽质。聪明乖巧,萦绕膝下,添了欢乐,赶了冷清。
那段肃煞之期,他身处险地,常拉着她手,两两相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