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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天下(37)

阿史那思摩看他一眼。

“他不成气候。”他说。

男子哈哈大笑。

“不成气候,说谎了吧。他恐怕让颉利很头疼吧。”

阿史那思摩脸色微微难看。

“我们阿史那族才是草原的王者,铁勒人永远只能是我们的附属。”他沉着嗓子低喝,目光略过漂亮男子。

凶狠而又美丽的眼眸,不亏是草原上永远追逐着风和自由的狼族。

漂亮男子挑了挑眉。

“当然,阿史那才是草原的王。只是,要小心那些时时刻刻准备偷袭的豺狗。它们没有狼的高傲和尊严,却有狼没有的卑鄙和恶毒。”男子缓缓说道,意味深长的看了阿史那思摩一眼。

阿史那思摩也看了他一眼。

他说的很有道理。

阿史那族从突劂汗国建立起就是草原上最至高无上的王,阿史那族人的勇猛和智慧也是草原上其他部族所不能比拟的。高贵的血统,无敌的勇猛,无穷的智慧让阿史那族人一代一代统治着草原。其它的部族都必须听命于阿史那族,贡奉最好的牛羊,征集最强壮的勇士,在阿史那人的指挥下征战四方,开拓疆土。

阿史那的荣耀撒遍了整个草原,一直远播到西域和中原。

但是,现在的时局在悄悄发生变化。或者说,已经不再是悄悄,而是明目张胆。

太多的豺狗开始觊觎阿史那族的荣耀,蠢蠢欲动,想要取代。

铁勒人对此永远是最积极的,他们就是那闻到血腥味就蠢蠢欲动,口水满地的豺狗。

薛延陀则是他们的领头羊。

可是,狗永远不能变成狼。

而统治草原的,只能是狼。

只能是狼王的子孙,荣耀的阿史那族人。

他不会允许狗取而代之。

“李世民是个什么样的人?”阿史那思摩突然问。

男子怔了怔,原本意味深长的笑僵在脸上,然后才缓缓的褪成一个沉默的表情。

阿史那思摩有些不解,转后看了他一眼。

男子依然沉默,垂着眉一声不吭。

阿史那思摩挑挑眉,隐约察觉是自己说错了话,心里有些着急。

“是我鲁莽了,你们汗人是不能随便议论皇帝的,是吧。”他急忙说道。

男子的睫毛动了动,撩起眼皮瞥了他一眼,些许感激。

“他是个很能干的人。”男子淡淡开口。

“听说是他打下了半壁江山。”阿史那思摩好奇的问。

他不能带兵征战,就特别对能带兵四处征战的人感兴趣。

男子点了点头。

“那为什么唐朝的太上皇当年不立他做太子呢?如果当初立了他做太子,岂不是也能免一场兄弟相残。”他又说。

男子浅笑,头微微一侧,乌黑的眼眸滑到眼角,淡淡一瞥后又别过头,不言语。

这一瞥让他顿觉浑身一冷,人微微一怔。

又说错话了?阿史那思摩暗慎。

“皇权之下,哪里还有什么兄弟父子之情。”男子头微仰着目视前方,语气颇为冷淡,隐隐哀伤说道。

阿史那思摩心中一动。

他彻底明白自己究竟说错什么了。

在草原也听说了各种关于李家三兄弟争天下的传闻。晋阳县主当年是站在前太子和齐王一党的,想必这贵族男子也是其中之一,如今却是李世民得了天下,虽说宠爱他的姐姐,可必然也会重用于他。

大好男人,满腔抱负,也只能成空。

他和他到是同命相怜。

想到这,阿史那思摩眼神一柔,心头一软,想也没想就伸手一拍他的肩。

男子回头看他。

阳关从上而下照耀在他乌黑幽深的眼眸里,一整块洁净无暇的黑水晶里倒映着蓝天白云,辽阔无垠,仿佛能吸纳万物。

当然,也包括人心。

他不想的。

只是,在毫无察觉,毫无防备之下,心就这么沉了进去。

待到发觉时,伸手去捞,那心早已经沉到那眼眸深出,再也不法捞回。

48 铁勒

已经一连三天没有见到太阳了。自从那天不小心遗漏了他的心,阿史那思摩就开始和那个漂亮男子保持距离。

想见他,想和他说话。

可不能见他,不能和他说话。

郁闷,心情郁闷的就和天气一样。

阴着,纠结着的沉沉云堆,遮挡着太阳,遮挡着蔚蓝的天空,遮挡着一切能让人愉悦起来的东西,也遮挡在他的心头,试图将那个人掩埋住。

还不如痛快的下一场雨。

夜晚的天空见不到星星。营地里的篝火被呼啸的风吹的倒向一边,黑夜助长着狂风,试图要扑灭着充满温暖和希望的火焰。火焰在冲击中不断破碎,但仍然顽强的挣扎着燃烧。

这三天一路上都很平静,仿佛那一场雨夜突袭不曾存在过。那些铁勒人也似乎消失了,这一路未见其踪。

但为何他心中仍然不安。

阿史那思摩从榻上跳起,心情烦躁的在帐篷里走来走去。

那种风雨欲来之前的压抑感一直堆积在心头,从未消散。

反而越来越浓了。

肯定会出事,他有预感。一定要通知咄别挫严加防范。

上一次的突袭已经对车队造成了一定损伤,万一铁勒人再来,就麻烦了。

事不宜迟,他立刻撩了门帘,冲出帐篷。

跑到外面,呼啸冷洌的寒风吹的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抬眼一望,咄别挫正带着人四处巡视,他急忙跑了过去。

帐篷里烧了安神香,恬静宜神,帮助睡眠。

烧红的碳盆让里面温暖如春。

厚厚锦被之下,裹着如花似玉般的妙人。

吉祥拿了蜡烛细细察看了各处,然后缓缓走到榻边。

又把手伸在外面了。她摇头浅笑叹气,伸手拉了拉锦被,替榻上之人掖严实了。

这人一贯喜欢趴着睡,据说没有安全感的人才喜欢这么睡。

她微微叹气,将蜡烛吹灭,放在案头,拉开铺在榻上的另一床锦被钻了进去,挨着那人睡下。

没了光,那拢在粉绸薄纱里的夜明珠开始发出柔柔淡光。

这是隋朝洛阳宫里的珍物。

据说是当年陈后主送给爱妃张丽华的,一共有两颗,分别嵌在张丽华的两只鞋上,熄灭灯火之后,张丽华翩翩起舞,整个人都被拢在这柔和神秘的淡光中,越发美艳动人。

后来隋殇帝灭了陈叔宝,把这两颗夜明珠据为己有,放在洛阳宫里把玩。

在战火中,其中一颗遗失了。待到现在的陛下以前的秦王攻下洛阳城后,这剩下的一颗就被人进献到他手里。

现在,这颗珠子是属于那人的。

她却把它拿来当灯用。

在她的眼里,怕只有那被握在心里,搂在胸口的小巧弓箭才是稀世珍宝,一刻不得离身。

只有这一件,被她从长安带了出来。

朦胧淡光之中,她露了半张脸,秀眉微颦,不曾舒展。

这一次的离开,或许反而是种幸福。继续留在长安,也不会使她更快乐。

吉祥无声叹息,闭上眼。

睡吧,明天还要继续赶路呢。

外面篝火劈啪作响,呼啸的风卷走了一切热量和声音。

张晋从沉睡中惊醒,微微睁开眼睛。

微微用手撑起身体,她侧耳倾听。

被她的动静惊动,吉祥也醒了过来。

“怎么了?”她伸手揉揉眼睛,睡意朦胧的问。

张晋伸手掩她的嘴,一边警惕的听着。

“出事了。”她低低急促说道,说完翻身从榻上跳起,一把抓过外衣飞快穿上。

吉祥急忙从被窝里撑起身,瞪着眼看他。

穿完衣服,张晋一把捞起放在身边的刀要下地。

“鞋。”吉祥从被窝里起来,抓里地上的鞋弯腰要给她穿上。

“怎么回事?”一边穿,她一边急问。

张晋捞起另一只鞋自己也帮着穿。

“外面怎么没巡逻的声音了?事情不对劲。”穿上鞋,张晋从榻上跳下,一把将吉祥推回被窝。

“别冻着了,快回被窝里穿上衣服,不要出去。”

“县主……”

张晋一把捞起枕边的夜明珠塞进怀里,然后掩了吉祥的最示意她别在出声。

帐篷里顿时一片黑暗,除了两人微弱的呼吸声,寂静一片。

外面呼啸寒风中,隐约夹杂着刀戈撞击之声,时不时还有人的呼喊惨叫之声。

果然出问题了。

黑暗中,张晋和吉祥两人互看一眼,脸色一沉。

张晋意欲冲出去看个究竟,被吉祥伸手拉住,用眼神制住。

她身形一顿,没再动,而是抓过一边的衣服塞给吉祥,示意她穿上,以便事态不好,也可以逃跑。

吉祥手忙脚乱的穿着衣服。

没待她穿戴完毕,帐篷外寒光一闪,一阵凄历惨角之后,帘子被重重撞击一下,一团黑影扑进来倒在地上。

室内顿时弥漫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啊!”吉祥惊叫一声。

“有女人!”帐篷外喊叫着,冲进来两个男人,朝里面直扑上来。

闪闪寒光的刀柄带着浓重血腥味。

呛一声脆响,一道白虹飞起,薄长刀刃夹着香气暖风凌厉略过。

扑一声,刺进人体里。

男人瞪着眼看着自己胸口。

温香软玉才到鼻尖,扑进胸口的竟然是冰冷刀刃,还没等他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刀刃已抽了出去,挡在第二个男人的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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