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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天下(174)

对不起了,父皇,你已经看了我十二年,该换着让母后看看我了。

对不起了,父皇,你已经拥有了我十二年,现在,我想去找大哥了。

对不起了,父皇,总有一天,我们还是会团聚的。

父皇的手一直是记忆中的感觉,宽大,有力,热乎乎的。

我觉得做他的女儿其实是不幸福的。

要习惯和家人悲欢离合,要习惯孤独一人,要习惯那些平常人不用习惯的习惯。

我有二十二个兄弟姐妹,可是却没有一个能一直陪着我。

皇宫很大,我一个人住很寂寞。

皇宫又很小,我一颗心根本无法容纳。

父皇握着我的手,陪着我最后这一段路程。

其实,他身体也不大好,还是早点休息为好。

 

其实,我不孤独,他们会陪着我的。

但可能是因为有父皇在的缘故,他们都走开了。

我觉得与其说他们惧怕父皇,不如说他们两个讨厌父皇。

他们看父皇的眼神很古怪,赤裸裸的蔑视和厌恶。

我突然觉得,他们可能也是被父皇杀死的吧。

但我从来不敢问他们,我怕这种话一旦问出口,就再也做不成朋友了。

父皇有些倦,靠着凭几开始打瞌睡。

我也昏睡起来,有一搭没一搭的喘气。

浑浑噩噩中,感觉有人把我抱起。

我睁开眼,看到他。

要走了吗?我问。

他笑了笑,爽朗而放肆,俊秀的脸庞有种异样的魅力。

真是个非常好看的男人。

整个皇宫里,没有哪个皇子能比他更高贵,更幽雅,更俊美。

我长舒口气,发觉胸口也疼不闷了。

我想和父皇道别,我说。

他摇了摇头。

不要道别,反正以后会再见的。他说。

这是他第一次和我说话,我一时竟没有反应。

他的声音很好听,清脆悦年,少年特有的嗓音。

这样的嗓音,无论说什么,都能打动女孩子的心,我的心当然也不例外。

真好,他果然尊守着和我的约定,一直一直的守护着我,永远不离开我。

那就这样把,不需要和父皇道别了,反正以后还是会再见的。

于是我回头,深深看了父皇一眼,然后按紧了他的脖子。

他抱紧我,轻轻一跃,翩然而起,飞出了这重重的宫阙。

眉心上轻轻一点,他立刻被惊醒过来。

谁?谁人敢在他的头上乱动。

一睁眼,便看到一根细白的手指,点在自己眉心。

那手指顺这鼻梁缓缓的抚摸而下,滑过鼻尖,嘴唇,下颚。

指尖最后停在他喉结上,微微一按。

他浑身一颤,一把握紧那手。

“兄子,你在干什么?”他喝,额头鬓角上冒出一层冷汗。

熟悉的脸庞上浮现那熟悉的笑容,只是这笑容隔的时间太久远了,他竟然一时想不起来。

待到想起来了,一把撒开握住的手。

“你。。。。。。你。。。。。。”他伸手指着,一时说不出那个名字。

那人从榻上坐起身,微微一笑,抬手抚了抚耳边的头发,似乎发丝弄得她痒了,手指接了搔耳朵。

他一把扑上去,握住那人的双肩。

嘴唇颤抖,喉咙里咯咯的响,却终究说不出一个字。

反到是那人开了口,手掌抵着他胸膛。

世民哥。

他顿时泪流满面,一把将那人抱住。

喉咙里呜呜的抽泣。

那人伸手抚摸他的背,嘴角含着一抹恶毒的笑容。

世民哥。那人幽幽开口。

当年,在玄武门,太子和齐王作乱,世民哥平乱剿除。如今,还是在这皇宫里,还是太子和齐王作乱,世民哥一如既往的平乱剿除。

这,就是命运。

永远也无法摆脱的,属于世民哥的。。。。。。命运。

拥抱着的双手顿时僵硬,他一把推开怀里的那人。

瘦小淡薄的身体像失去了提线的木偶,以一种扭曲的姿态跌落在榻上,嘴角依然保持着那一抹诡异的微笑。

“小四,小四。”他手脚并用,爬过去,一把捞起那身体。

头和手软绵绵的垂着,淡薄的胸膛再没有一丝起伏。

听到呼喊,管事的内侍上前,看到他怀里的躯体这样一副姿态,心头大骇,急忙伏跪在地。

“陛下节哀,陛下节哀。”

御医也赶了过来,跪着爬上去,小心翼翼的用三个手指捏了捏那细细的手腕,叹息,低头。

“陛下,公主。。。。。。去了。”

“不!”他大吼,一把将怀里的躯体抱紧。

“不,她没有,她没有。”佝偻着,他嚎啕大哭,泪流满面。

“陛下,节哀。”所有人都跪下来,恳求。

他浑然不觉,只是忘情的痛苦,怎么也不肯放开怀里的躯体。

没有人,没有人能明白他内心的痛苦。

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的伤害他?

一而再,再而三的让他承受失去她的痛苦。

她怎么能,这样一次又一次剐他的心。

144 番外5

“没用的蠢货,推出去斩了。”李世民伸手揉了揉眉心,面无表情冷冷说道。

“是。”内侍应了一声,恭顺的退下。

武媚急忙收拾掉脸上惊慌的表情,端上热茶递了上去。

李世民伸手拿起茶碗,凑到嘴边喝了几口,随手又放回到托盘上。

弹了弹手指,示意她可以拿下去了。

武媚低着头,端着托盘退下。

拿起手边的书简,看了没几行,他就放下。

心里闷的慌。

这些没用的东西,炼了一年多就给他炼出个屁来。他花大把的钱养着他们这些废人做什么?

这一年年的过去,他心里的空洞是一年比一年的深了。

到底去哪儿了?

死了?他不管。

死了又如何?那是个妖孽。

这妖孽就在皇宫里,他知道,清楚的知道。

她作弄他呢,时不时的捉弄他。

他不甘心,不服输。

他要捉住她。

摊开手掌,缓缓握紧。

那些蠢货不行,他还可以找别人。天下皆在他手掌心里,没道理这妖孽可以逃出去。

他恼恨暗想。

抓住她,他要牢牢的。。。。。再一次把她抓在手心里。

两仪殿的气氛比往日越发的压抑了。所有人都感觉到陛下的脾气是越来越古怪了。

方士们来了一批又一批,最后的结局都是一个死。

没有人能炼出陛下想要的那种丹药来。

朝野上到处都是对此的议论。都说陛下想长生不老想疯了。

但他到底是陛下,谁又敢说他的不是呢。

想开官发财的都挖空了心思进献各地又道高人,期望能博得陛下求道问仙的欢心。

对这些风言风语,太史令李淳风只能摇头叹息。

陛下早年是不信神怪之力的,然而不惑之年后,不知怎么的,似乎陛下对神怪之力有了领悟和畏惧。

贞观二十年的密制则是一记重拳,令陛下深感不安。

那密制上隐约显现的文字,实在是骇人听闻。

他上呈陛下后,都冒了一脊梁的冷汗,深恐自己早知天命而被陛下处死。

然而陛下终究是陛下,总算还是听了他的劝,不至于慌乱了手脚,愈发触怒起上天来。

只是,此后,陛下便开始了求仙问道之举,搞的太极宫里乌烟瘴气的。

那些江湖术士一个个宛如跳梁小丑,糊弄陛下。

到头来如何,还不是一个接一个的失宠于上,落的个身首异处。

今早推出去斩首的是个据说已经活了五百岁的高人,信誓旦旦在陛下面前说能炼成丹药,得偿陛下所愿。结果丹药炼出来了,进献上去让陛下过目。

结果,陛下震怒,气的连丹炉都踢翻了,差点没把屋子点着。

那老道士还死硬不松口,满嘴胡言乱语。

说什么自己的药是成了的,只是这天机太难预训,可能哪里出了纰漏,陛下要找的东西确实是找到了的,只是中途遗失了。

要陛下再给机会,重新炼制。

这些江湖骗子,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陛下的脾气,贞观早年的时候还尚好些,如今,是君心难测,君命难为咯。

一句话,斩首,就完了。

皇宫里这碗饭,哪里是那么容易混的。

只是他一直以为陛下求仙问道是为了大唐运势,这天机岂是人力可以改变的,他早已经劝阻过陛下了。但如今看来,似乎陛下这一出所谓其他。

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

这天下都是陛下的,陛下要什么,还能得不到?需要靠神鬼怪力为之?

不解,不解。

不解最好,君心不可测。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好啊。

贞观二十二年,王玄策破天竺。在浩浩荡荡的俘虏财宝珍禽异兽队伍中,那罗迩娑婆只是个很渺小的存在。

但很快,王玄策便嗅到了皇宫里不寻常的气氛,察觉到了大唐天子不一样的需求。便第一时间将这个那罗迩娑婆进献了上去。

李世民在隐蔽的偏殿里召见了这个来自天竺的和尚。

密谈了一整夜,第二天一早便发了手敕将其安置在金飙门内,还令兵部尚书崔郭礼亲自主持,将这番僧炼药所需的材料列表发使往天下各地,让各州各府竭尽全力进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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