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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天下(164)

张晋停下,看向她,也冷冷哼了哼。

“倘若真是最后一顿,反到痛快了。”她淡淡说完,按着继续啃。

“太子,燕王,将军,都被你抡个玩弄遍了,可怜呐,也不知如何一个下场咯。是无情狠心的女人。张晋,什么时候你也变成这样一个人了?”明空慢悠悠开口,依然那个嘲弄的调调。

“明空!”坐在一旁的人看不过去,再次出言喝斥。

张晋反到不以为然,将手里最后一口面饼咽下。

“猫哭耗子假慈悲,你愁什么?该玩的我自然抡个玩了,那些将来要操你的,好端端给你留着。急什么!”她不紧不慢开口,嘴里刀子似的飞出。

旁边的人顿时皱眉,这两人,何其相似。

明空不怒反笑,从榻上坐起身,痛痛快快笑了一阵。

 “自然要给我留着,不然怎么好好取乐一番呢。”她咧咧嘴,笑的得意而冷酷。

张晋也冷冷咧嘴,两个人恶意的对视而笑。

旁边的人心头一阵阴寒。

明空转头,朝那人呵呵一笑,嘴边的恶意冷酷掩去,换上一副少女娇憨。

“袁先生,这天机,过些日子,你就明白了。”

袁天罡只觉得头晕目眩。

这面前的到底是哪一个?

他早已经辨不清,明空是他从小带大,感情深厚。但那妖僧确实心头厌憎之人,合二为一,真是天捉弄他。

“对了,还欠着你十几个钱呢。”张晋脸上的冷酷也退却,手伸到怀里摸了摸,掏出一把钱。

“方才在街上还买了碗茶喝,顺便寄放了马匹,这好有十来个钱。”她就着灯光点着手里的钱,缓缓说道。

点着点着,她突然手停了停,掩住自己的嘴,神情惊愕。

指缝里溢出呵呵轻笑,掩着嘴的手落下,手指再次点手里的钱。

反反复复点了三遍,她又掩着嘴笑。

袁天罡看的莫名其妙。

对面的明空皱了皱眉,突然扑上去一把从她手里抢过那一把钱。

“还给我!”张晋勃然大怒,扑上来一把掐住明空的脖子,拧眉瞪眼,状如恶煞。

“张晋!明空!”袁天罡大喝一声,惊慌失措。

“还给你!”明空从喉咙里挤出一句,手一撒,十来个钱叮铃当啷撤到各处。

张晋立刻一把放开她,扑到各处,一个一个的捡起地上的钱仔细翻看。

直到捡到其中一个,翻看了三四遍后,一把抓紧在手心里。

原本拧着的凶恶神色这才缓和下来,如获重释。

明空从榻上跳起,瞪着她那失魂落魄的模样冷笑。

“人都死了,还恋着这些死物做什么?你还是看不透,看不透。”她指着她喝斥。

张晋浑然不觉,只是握着手心里的钱,神色温柔而甜蜜,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要这些何用?何用?你以为你逃的掉吗?不可能的。你以为那人真的帮你?别做梦了,这是要弄死你。”她还在喝斥。

“我本来就求死,你又不是不知道。”张晋敛去面上的表情,冷淡瞥了她一眼。

“好,你让那人找到了,自然是称心如意。可万一是李世民的人呢?”明空冷笑。

“让他寻找了,就有你好受的了。你觉得他会如何收拾你呢?”

张晋笑,仿佛不关自己什么事了。

“他还有什么手段我没见识过?”

“晋!”明空突然跳下榻,上前一把捧起她的脸。

“要看透。这都是浮云而已,世间本就无所谓情爱,皆是浮云而已。你我本该凌驾而上,傲视苍生。”她眼神灼热,苦口婆心。

张晋看了她一会,哈哈大笑。

“我也不过是苍生而已,何来凌驾。法雅,你想当神想疯了!”

明空眼神冷却,一把将她推到在地。

“我一直一直的劝你,希望你能放下,你放下了,就能真正的自由。张晋啊张晋,你为什么就是放不下呢?”

“我该放下什么?自尊?自爱?自傲?我还有吗?我连生命都可以放下了,我还有什么放不下!“张晋将头埋在双手里,大吼。

“执着!”明空冷冷道。

张晋沉默。

小院子外的声音越来越嘈杂,还有人再拍门。

三人都各自抬头,看向门口。

“恐怕是要全城搜查了。”明空冷冷一笑,“为了个女人,他也真够折腾的。”

记得以前和李世民争吵的时候,她总是肆无忌惮的冷嘲热讽,轻描淡写的说着,就把她扔大牢里去好了。

这下,她真的在大牢里了。

初到此地,她还是有些错愕的。

不是她印象中的那样。

没想象中那么破,那么脏,这地方总的来说还是干净整洁的。

她想大概大牢也和酒店一样,是分等级的。她好歹是个县主,皇族宗室的命妇,大概能分到的牢房还是稍微上点档次的。

但再上档次的牢房它总还是牢房。

冰冷的地板,简陋的设置,最明显的标志物,还是那粗粗的木栅栏,锁链。

就和关牲口似的,而且是要被处置的劣质牲口。

在皇权之下,大家都是牲口而已。皇帝不高兴了,不喜欢了,就可以很容易的处置。

关到大牢里其实还算是种比较明朗化的处置,不然随便弄死也是很容易的。她安静的等待,面无表情,心情也很平静。

反正不过两个结局,要么生,要么死。

当然还有种叫生不如死的。但她觉得这种她已经承受了十年了,没啥新鲜稀奇的了。

按照律法,她这大概算私出宫闱,给条白绫,给杯毒酒,或者仗毙?当然也可以意思意思打两下,就放了。

端看天子的心情了。

又不是谋逆败坏朝纲,轮不到朝臣来管。

他大概会觉得她是再逼他,逼着他杀她。

可能吧,她自己已经辨不清了。

只是心头这么个念想,要放下谈何容易。倘若连这么个念想也放下了,那她就真和法雅没区别了。

执着,法雅说的对,她就是执着。

因为没有其他东西可以执着了,所以只能为执着而执着了。

茫茫不知尽头的执着,直到不能再执着为止。

  等牢差带着内侍走到她而前时,她内心有过一阵惶恐。

惶恐什么不清楚,就像一样东西等待很久了,突然来了,心情总难免异样。但很快她就平静了。

那内侍手里除了个拂尘,其他什么也没有。

牢差开了门,她一言不发的跟这内侍走,身后两个禁军卫士。

挺看得起她的,两个大男人防她一个。

想想也挺奇怪的,从大牢到两仪殿,很长很长的路途。李世民大概是刻意的,让她用两只脚一步一步走过这一段。

从破败腐朽的大牢,到金碧辉煌的宫殿,让她感受一下悬殊。

震慑吗?还是示威?或者是苦口婆心的好言相劝?

对她没用。

破败腐朽也罢,金碧辉煌也罢,这都是皇权的这面,那面。身在其中,你永远不知道自己明天会在哪面。

她今天选择金碧辉煌,明日就可能破败腐朽。

她刚才破败腐朽,现在不正在一步一步迈向金碧辉煌。

待会儿会如何?谁又能知道?

两仪殿和大牢是一样的,不过都是关人的地方。

内侍将她带到两仪殿门口,就躬身立在门口,让她自己进去。

张晋也不推辞,来得多了,这地方反正她也熟了。

里面宫人内侍咯咯耷拉着脑袋,一副倒霉样。看到她进来,都忍不住的偷眼看,身子脑袋却纹丝不敢动弹。

若是哪个气压表来,估计这里面的气压绝对比外面低许多。

张晋淡淡一笑,为自己难得冒出来的幽默感。

他就直挺挺的站在深处,皇权宝座之上,背对着她,手里捏着一把什么东西。

离他还有几步,她停下,也不跪,只是站着。

“来了。”他淡淡开口。

“嗯。”她淡淡应。

他转身,面对她。

她这才看清,他手里是一把头发。

不用想也知道,她的,割断后被随意的丢弃在地板上。

执着,彼此都是一份执着。

其实只要他放开这手,任由这头发丢弃在地板上,让人随意扫走,扔出去,他就解脱了。

何必说他,自己何尝不是这样。

她低头,淡淡一笑。

这一笑,他勃然大怒。

握着发丝的手狠狠捏紧,那柔软的发丝在他手心里濒死尖叫,根根翘起。要是能就这么捏死她,他就真的解脱了。

她竟然还能笑的这么坦然。

凭什么?

她知道什么?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在乎什么?她什么都不在乎!

所以她可以那样的伤害他,伤害他的家人,伤害所有在她身边可以被利用的任何人。

她算计,一如既往的算计。

可能从见到阿史那社尔的第一眼起,就算计好了。

她眼光出色,手段一流,计谋老练。

虽然,到头来,依然不过阶下囚。

但其实输的从来不是她,赢的也从来不是他。

他们两个的角力,从来都是她输势,他输情。

“我就和这头发一样。”他伸手一挥,乌黑扭曲的发丝刷的飞扬,扑面撒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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