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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天下(160)

长孙微微别开眼,有些不忍心看。

心里感觉很复杂,怜惜,愧疚,嫉妒,庆幸。

“我来,只是想希望你能稍微服点软,这样他必然收敛些。不要荒废了朝政。”长孙干巴巴开口。

张晋胸口气结郁闷,瞪着她,伸手戳着她,嘴唇哆嗦,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你。。。。。。你竟然还有脸来和我说这个?”她咬牙切齿喝斥。

“我不是你,要装这一副贤良淑德的鬼模样。要他收敛,你自己和他说去。要我服软,你还要我如何服软。”

“难道你以为我真是他们说的天生狐媚?我呸!那些。。。。。。那些下作恶心的手段,难道我就心甘情愿,兴高采烈?放屁!我没一刀捅死他,我就够服软的了。”她怒吼,神情激奋,面色狰狞。

长孙不语,只是任她骂。

张晋骂了一会,心头憋着的酸楚发泄出去,肩垮了下来,消瘦淡薄的背躬着,长长的头发从两边倾斜,将她脸拢住。

她本来就瘦,颓了精神,落魄的险在这宽敞巨大的龙榻之上,显得尤其楚楚可怜。

抬头,她神色幽怨而痛苦,跪着上前,一把抓住长孙的手。

“救我,如今只有你能救我了。只当可怜可怜我,我受够了。他不就喜欢我这副姿容,我毁了还不成。你给我刀,我自己割。求求你,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求你救救我。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长孙被她突然的哀求惊愕到,原本平静坚决的神情有些慌乱犹豫起来。

“他最听你的话,也只听你的话。只要你说,他不会拒绝。长孙,这么多年来,你什么都不做,事到如今,求求你,做点什么吧。”

“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被你们夺走了,求求你,好歹给我段安静自由的余生。”张晋见她动容,抓着她的手越发紧,哀求的也越发厉害。

“我何尝不想!”长孙突然发狠,一把推开她。

张晋跌在榻上,神情凄苦怨毒的瞪着她。

“我何尝不想!”长孙大喝。

“可是我和你不同。”她胸口起伏,刚好的身体经不住激动,气顿时郁结,脸憋的煞白,大口喘气不止。

“我是皇后,我是妻子,我是母亲!”

“你有什么?你什么都没有,所以你什么都不在乎。可我不行,我必须为大唐想,为二郎想,为承乾想。”

“你在二郎手里,承乾才能安全。承乾是我最心爱的孩子,我不能让他受到半点伤害。”

“他是大唐的太子,未来的陛下,我不能让你毁了他。”

“我不能救你,你就该在二郎身边,就该烂在这后宫掖庭之中。你属于二郎,你不能离开他。”她瞪着张晋,一字一句斩钉截铁的说道。

“他是你最心爱的男人,你难道不想把他夺回自己身边吗?”张晋垂死挣扎,吼道。

长孙闭起眼,神情痛苦而扭曲。

半晌,她才压抑下情绪,缓缓睁开眼。

“我必须取舍。”她缓缓说道。

“我选择承乾。因为我是母亲,你没有孩子,你不会明白。”她看着张晋的脸,神情痛苦难耐,却异常坚决。

张晋颓然趺坐在榻上,心一下沉到底。

“对不起,小晋,对不起。我们李家恐怕注定是要亏欠你一辈子了。”长孙低头,淡淡恍疚,说道。

张晋不语,神情恍惚。

没有人,果然再没有能捞她一把了。

137 不死

是人都有心,没有了心人就活不成。

即使活着,也不过是个活死人。

行尸走肉,即使外表如画皮般娇艳动人,然而没有心,终究也和那茶靡花似的,刹那开了,刹那就败了。只能凄美在那凋零的瞬间,勾人心魄,却也妖异莫名。

算算日子,张晋待在他两仪殿的日子一晃就快半年多了。

从一开始的挣扎,到现在的沉默,她开始变的乖顺。

不再忤逆,不再争吵,他要怎么弄她,她都逆来顺受。

往日的娇羞带怯,冷面冷心全然消失,在情事上她开始变得坦然,投入,甚至索取。

原本乌黑幽深,满是各种复杂情绪,千种算计的双眸变得黯淡。

除了情色之时,双眸闪耀几下,就再无灵动。

这样的她,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在没有刻薄言语,灵机妙语,娇笑怒诧,那些吸引他目光的特质在渐渐的死去。

他要她乖,他想她顺,但不是这种。

哪里错了?是因为他关着她的缘故吗?

这人,向来是天空上飞翔的风筝,他以前手里拽着绳子,但到底还是放她高飞。

如今她被藏着,蒙尘,褪色。

可难道放她出去?

他又不甘。

好不容易才弄进来的,放出去,再惹是非?

可这么关着也不是个事,从年前她就神倦乏力,神智都开始恍惚起来。时常睡到半夜就醒,一身的虚汗。然后便是整宿的失眠,一夜一夜,容颜顿时憔悴。

吃了许多药都不见好,睡不着,半夜里就折腾。

他从未想到这人空虚之极后是这么个发泄法。

他不想,那副枯槁鬼样,他见了都觉得不忍腻味。可翩翩就是熬不住,他知道她底细,她又何尝不知道他的底细呢?

耗尽力气,她才能就着累昏睡片刻。

这算个什么事?她合着就拿他当药使!

这是饮鸠止渴,她那副破身子哪里禁受的起?莫说她,这样日日夜夜的消遣,他也吃不消。大白天的犯困,都已经被那些多管闲事的朝臣谏了好几本。

估计在这样下去,那些人保不定要清君侧了。

这妖孽怎么就不能让他安省些呢?

看来真是得想个法子,放放她了。再不放,不光她玩完,他也恐怕要残。

懊恼苦叹一声,心头怪异滋味。

当初想她缠他,现在却怕她缠他了。

先放点开,再好好养养,估摸现在是关键时候,等这阵养过了,她就再也离不开他了。

心头主意一定,他脸色好了些,嘴角一缕自得浅笑。。

人生就是这样,当你觉得自己已经跌到了低的时候,如果你低头看,就只

会看到那阴暗潮湿的地狱。但如果你抬头看,其实还是能看到一线光明在招手。

然后,问题就在于,你是否愿意伸出手,去抓紧那一线光明了。

张晋觉得这半年多,她一直在低头,所以就不断的沉沦,越陷越深。

李世民抓着她的手太紧了。

人是种很有弹性的生物,当一开始被抓紧的时候,会觉得难受,痛苦。可渐渐的,这种窒息的紧握变成了习以为常。当一种痛苦变成习以为常的时候,它就已不再是一种痛苦。

这样持续的被抓紧,她开始觉得生活也就这样了。

可当这抓紧的手微微松开了些,缩紧的那些欲望,奢求就开始见风长,迅速的蔓延。

可他只放松了这么一点点,膨胀开来的欲望根本不能有足够的容身之所。稍微舒的身体再次遇到限制,这一次,更加痛苦。

痛苦在很多时候,也是一剂清醒剂。

因这痛苦,她原本低下的头颅再次仰起,渴望更加多的自由空气。

抬头,自然就看到那徐徐散落的光明。

抓还是不抓是个问题。

她依然在衡量,光明不是你伸手就能抓到的。

想逃离这黑洞,除了自己要伸出手,却也更需要从上面递下一只手来。

所以,当她看到那递下来的手时,就毫不犹豫的伸出了自己一直犹豫着的手。。

长安,康义坊。

酒肆里阵阵轻歌丝竹,伴随着酒气徐徐蔓延到街巷之中。

这儿是全长安最歌舞声色,纸醉金迷之所。沿街各处都是酒肆教坊,妓馆赌窝。

胡人,汉人,突厥人,高昌人,琉球人,各色各样,混杂成一派自成一格的小社会。

迈步跨上台阶,在小厮的接引下来到里院,登上二楼,一间隐蔽而雅致的小隔间里。

撩开帘,进入,一眼就看到思摩抬起头,像他看来。

多少年了,再见到这好兄弟。

他也有些见老了,才不过几年而已,怎么搞的?难道天可汗待他不好?

不至于,他是德化郡王,又是右卫大将军,按说很是礼遇。

“社尔!你来了!”一见到他,思摩立刻从桌案边跳起,冲过来一把握住他的肩。

“你约我,怎么能不来!”社尔朗朗一笑,也伸手握他肩。

两人热烈拥抱一番,相互打量了一下彼此,双眸中都不免有些唏嘘感叹。

是啊,世事沧桑,当年在寨外分别,又何曾想过如今会是这样再会。

到底都是服输给了同一个男人呐。

“来来,里而坐,我们慢慢聊。”思摩深吸口气,急忙揽着他朝里走。

社尔跟他到雅间里面,愕然发现里面还有一个人。

那人只顾低头喝闷酒,模样看不真切。

“这是。。。。。。”社尔不解,伸手点了点。

思摩摇摇头,似有难言之隐。

低头喝酒的人听到他问,才抬起头,看过来。

社尔顿时大骇。

“太。。。。。。太子?”

思摩急忙捂他嘴,摇摇头。

太子承乾一脸阴郁,伸手指指对面的坐位,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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