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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血(15)

作者: 斯大树 阅读记录

那个年轻人给我披了件大衣,要送我出门。我撑着酸痛的身体,走到郑砺山身旁,看他慌乱地避开我的视线,我轻声对他说:“养熟了怎么会没有感情呢?”

未被抖落的烟灰一直燃到底,脆弱地弯曲着,郑砺山像被火烫了手指那样,身体猛地一震。烟灰落在地板上,散成薄薄一层。

我把声量提高点,说:“别再让我见到你了,报纸上、法制节目里也不行。”

出了门,我问那个看门的小喽啰:“你们‘教父’大名叫什么?”

那小孩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没想到会被人问话,结结巴巴回道:“刘……刘鸣。”

我听后,心中释然,忽然觉得自由。

一周后,我结婚了。丈母娘比我大不了几岁,比较聊得来,她对我一直很满意。由于是二婚,为了让丈母娘更满意,婚礼排场做得很大。我的年轻爱人叫孙梦玉,今年二十八岁,在一家建筑公司当会计。结婚那天晚上,我觉得那个晚上的痛感还没消去,我觉得我真是开始衰老了,完全经不起那么练了。我温水送服两片消炎药,在腋下喷点男士香水。之后,我趴在我的新娘身上,在她身上耕耘。她动情地吻我。我说,咱们争取明年生个孩子,最好生个白胖的小女孩,叫郑姒羽。她还没从战栗的余韵中缓和过来。她伸手推了我一把,啐道,讨厌,偏要这个时候说这个。

隔年十二月,又是大雪纷飞的冬季,我和孙梦玉超了预产期一周的爱情结晶姗姗来迟,不过分娩还算顺利。现在丈夫可以去产房陪同妻子了,我一直握着她因怀孕而浮肿的小手给她加油打气。一开始她总是使不上力,我急得团团转,生怕又出点什么乱子。之后,孙梦玉绷着汗津津的脸忽然发力,过了十分钟,医生从她腿间抱出个肉球,我发现我的手指被她抓脱臼了,有点酸痛,但还是泪汪汪凑过去吻吻她的手背,我说:“梦玉,你辛苦了。”

“是个男孩,很健康。七斤八两,眼睛都是睁着的。”医生从口罩后面飘出一句。

我坐着没动,孙梦玉瞪了我一眼,说:“不喜欢?”

我又亲了亲她,说:“怎么会不喜欢呢?生男生女都一样,就是养男孩风险高点儿。”

等孙梦玉被推回单间病房,我去找医生帮我把脱臼的食指复位。兴冲冲跑回病房后,我打开手机,和我年迈的爸妈视频,给他们看产后的孙梦玉和保温箱里的男婴。我爸妈现在身体状况都大不如从前,我爸只能坐轮椅,我妈最远只能颠着步子走到小区门口。刚从外回来的阿姨听闻喜讯也凑过来,她手里捏着只皱巴巴的牛皮纸袋,上面印着“红瓤烤地瓜”几个红字。

孙梦玉说要抱着襁褓里皱巴巴的男孩拍一张亲子照,我立刻换了几个角度,给他们母子俩拍了十几张照片。给孙梦玉看的时候,我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显示屏上是一串陌生的号码。

我按了接听键,呼啸的风嚎传入我的听筒。我有些犹疑:“喂?你好。”

对方被狂风的吞没哭腔断断续续传来,他说:“郑叔叔,‘教父’被人用自制火枪打成筛子了,您能不能过来见他最后一面?我在他的手机找到你的手机号码,他给您的备注是‘亲爱的’。叔叔,我求求您——”

我凝神听到他哭腔里还夹杂着从旁侧些传来的“肠子流出来了”和“他还在不停呕血”的惊叫杂音。我“啪”地把手机挂断了。

孙梦玉正在逗弄襁褓中婴儿肉嘟嘟的脸蛋,抬头问我:“谁啊?”

“没谁,推销保险的。”我说。

护士拿着一沓表格进来,说让我们填。看到上面要填姓名,刘梦玉对护士抱怨,说:“你看看他。他之前一直以为我要生个女儿,只取了个女孩的名字。结果现在连儿子的名字都没想好。”

我把表格接过来,对她笑笑,说:“谁说我没想好。”我在姓名那栏的黑色方格里龙飞凤舞填上几个字。

孙梦玉接过那张薄纸,一字一顿念出来:“郑、砺、山。”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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