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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恩侯情史(214)

  仝则是被现代政治和近代战争故事洗过脑的,从某种程度上说,他是yīn谋论的拥趸。

  当年小日本如何负隅顽抗,他大抵还没忘光。太平洋战争被美国人打得丢盔弃甲,东亚局势到后期更是倾颓如山倒,然而直到柏林被攻陷,日本政府依然死扛着不肯投降。

  是以如今形势,裴谨不会看不清楚。他要的也从来不只援朝,不止一战扬名之后,坐享军工带来的收益财富,更是要彻底终结幕府时代,扶植没有兵权的天皇,让犬牙未成的野láng变身成为被驯服的家犬。

  只是这个道理,他仝则明白,敌人当然也明白。他们此刻最担心的,恐怕是裴谨乘胜挥师,直捣huáng龙再下一城。

  而朝廷在这个时候连发两道敕命,说明有人已被幕府收买,若能趁此机会除掉裴谨,不仅对外人有利,对畏惧改革的国内保守势力也同样有利。

  海风漫卷呼啸,chuī得营帐发出猎猎声响,chuī在营房屋檐的瓦片上,发出阵阵呜咽之音,听上去如同一曲苍凉的悲歌。

  裴谨当日的“预感”还萦绕在耳畔,仝则下意识向后退去,脚步悄然无声,直到退至无人能看见他的地方。

  不多时,房内议事的诸将鱼贯而出,每个人脸上的神气都颇为郁闷,只可惜无人能说服得了大帅,也就只好垂头丧气地愤愤然各回各家。

  靳晟最后一个出来,在门口站了良久,回头看一眼房内尚未熄灭的灯火,不由得轻叹一声。

  走回副帅营房,意外发现门前树下站了一个人,他定睛辨认,倒有几分脸熟,好像是这些日子跟随在裴谨身边,号称“亲卫”的那个年轻人。

  此人叫什么来着,似乎那姓还挺少见,是了,他想起来了,是叫仝则。

  “仝侍卫?”靳晟有些奇怪,“找我有事?”

  对于仝则,他是有些印象的。只因这人像平空冒出来一般,让人摸不着一点头绪。

  要说靳晟本人,的确不大了解裴谨的亲卫编制,但仝则一看就不是行伍中人,也不像江湖上深藏不露的高手,不知怎么就出现在裴谨身边,由此不得不让他联想起“过从甚密”这四个字。

  念头闪过,却架不住积习难改,对裴谨的敬和重最终压倒了一切。主帅的私生活他不该过问,想明白这点,再接受面前这个挺拔俊朗的侍卫也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进去说吧。”靳晟比手,率先入内。

  正要沏点茶来招待,耳听仝则说道,“靳大人不必忙了,在下深夜来访已是冒昧,不便打扰大人休息,我长话短说就是。”

  接下来,他果然连弯子都不绕,直截了当的问,“方才诸将在大帅房中,在下则在大帅房门外,一五一十全都听到了。我只想问,后日和谈,果真危机重重?大帅心知肚明,是否已有应对之策?”

  靳晟被他的直白弄得一愣,按说他二人的级别差着十万八千里,此等机务根本没必要和对方jiāo代,而仝则又是裴谨的人,有什么疑问为什么不直接去向裴谨询问?

  转念再想,靳晟明白过来。

  和裴谨共事多年,那人什么风格他心中有数。有时候想起来,他也禁不住特别恨,恨裴谨那种铁桶似的滴水不漏,什么事都一个人扛,再不肯同旁人jiāo底——并非信不过,而是为了周全和保护。

  看来这仝侍卫也深谙裴谨为人,靳晟心头涌上一点既欣慰又苦涩的感觉,连他自己都有些说不清道不明。

  半晌他点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危险当然存在,现今是内忧胜过于外患,至于行瞻有何应对之法,我不清楚,他并没有和我提过。”

  仝则在他说话时一直盯着他的眼睛看,确认他没有隐瞒,心下又是一沉,“恕在下直言,大帅不打无准备之仗,但也同样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孤勇。依在下推测,大帅或许是要将计就计,倘若能引出幕府行刺yīn谋,才好有借口再度兴兵。因为和谈或是受降,甚至是赔款,都不是大帅此役的目的。”

  靳晟平静地听着,开头多少还有点心不在焉,可渐渐地,却不得不聚jīng会神凝目其人了。

  这年轻的侍卫并非想象中随行慰军那么简单,谈吐从容有度,目光沉稳坚定,最关键是他居然能dòng悉裴谨心中所想,而且分毫不差。

  “不错,可惜很多人还不明白。”靳晟低声道,“辎重已耗得差不多,朝廷不会再拨款,若要再战,必须得靠自己想办法。我不清楚行瞻打算牺牲到什么程度,但倘若主帅被敌军暗算,他便可以急调东海水师,以及内地增援,这是连朝廷都没借口阻拦的。他的亲信部众大多分散于水师,这些人和他有过命的jiāoqíng,不待兵部下令也定会倾力支持。如此,我们才有机会,一直打到幕府的老巢去。”